两次郑州会议之间,中共中央在武昌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和八届六中全会。
两个会是连起来开的。1958年11月21日至27日先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然后11
月28日至12月10日开八届六中全会。两个会我都参加了。
毛泽东在武昌会议上的两次讲话
1958年11月,斯大林格勒水电站截流,我应邀率中国代表团去苏联。等到回
国后赶到武昌开会时,已经迟到了两天,23日才开始参加会议。记得晚到的还有
田家英、张平化、张春桥等。毛泽东在第一天的讲话,是会上听传达得知的。
参加武昌会议的除了部分中央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外,还有中央书记处的
部分成员,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和中央各部委负责人。常委除周恩来、
朱德、林彪外,都参加了。会议主要是讨论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草案和工农业生
产指标问题,目的是继续第一次郑州会议的精神进行降温。21日和23日,毛泽东
在大会上作了两次讲话。
1958年秋,“大跃进”和公社化运动的乱子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暴露。
武昌会议前,毛泽东批阅过的反映农村问题的几件材料,就反映了“大跃进”和
公社化的混乱情况。如11月10日,批转《中办机要室关于在徐水县劳动中所见所
闻情况的报告》。11月14日,批发了新华社《内部参考》电讯稿《邯郸专区伤寒
疫病普遍流行》。电讯稿说,入秋以来,河北省邯郸专区伤寒疫病普遍流行,痢
疾、肠胃炎症也有发生。患病人数之多、蔓延之快是历年所未有的, 已波及到
21个县市、七十多个村庄。发生流行病的主要原因是,某些领导干部只注意生产,
忽视了对群众集体生活的领导和关心,食堂办得不好,社员得不到休息,身体抵
抗力下降,疫病蔓延很快。这些文字材料所反映的问题,不过是冰山之一角,实
际情况要严重得多、广泛得多。毛泽东认为,在“大跃进”和公社化运动中很多
人有一大堆混乱思想,急急忙忙往前闯,有必要使头脑清醒起来。
21日,会议开始的第一天,毛泽东就说:这次会议要唱个低调,把脑筋压缩
一下,把空气压缩一下,变成固体空气。不要像唱戏拉胡琴,弦拉得太紧,太紧
了,有断弦的危险。这可能有一点泼冷水的味道。23日,毛泽东又说:我说把空
气压缩一下,不是减少空气;物质不变,空气还是那样多,只不过压缩一下而已,
成为液体和固体状态。他强调,路线还是那个路线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
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办法仍然是政治挂帅,群众路线,几个并举,三个结合,
还加上土洋结合。在毛泽东看来,“空气”只是过于膨胀了一些,压缩一下就好
了,不是减少“空气”,更不能改换“空气”,总路线还是要坚持的,三面红旗
必须高举。
毛泽东在讲话中承认,在向共产主义过渡的问题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中国
人大概是“冒失鬼”。开会的前几天,11月15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赫鲁晓夫在
苏共二十一大的报告提纲,这个提纲提出苏联未来十五年的主要任务是全面地建
立共产主义社会的物质技术基础。毛泽东要大家看看这个提纲:苏联已经四十一
年-厂,还准备搞十二年(按应为十五年)。看它的思想是想过渡,但并没有讲过
渡。赫鲁晓夫很谨慎,他已经有了5500万吨钢,1亿吨以上石油,他还那样谨慎,
还要十二年过渡。现在国内局势,我们倒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干部,就是想抢先,
都想走得越快越好,对全局照顾得不够。这时,毛泽东批评北戴河讲三四年或五
六年或更多一点时间搞到共产主义,是个缺点。他说,三个差别、资产阶级法权
没有消灭,没有一二十年不行。现在是吃穷的饭,什么公共食堂,现在就是太快,
少者三四年,多者五六年,我有点恐慌,怕犯什么冒险主义错误。
但是,会上有不少人的意见仍然是快些过渡。如刘少奇说:达到150 200元
的消费水平就可以转一批(按由集体所有制转变为全民所有制),将来分批转,这
样有利,否则,等到更高了,转起来困难多,反而不利。彭真则认为:每人到15
0 200元才可能过渡,太多了,如罗马尼亚那样,农民比工人收入多时就不好转
了。把“三化”(即机械化、电气化、园林化)压低,趁热打铁,早转比晚转好,
三四年即过渡。
对这种意见,毛泽东似不以为然。他说:整个中国要进入共产主义要多少时
间,现在谁也不知道,难以设想,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苏联四十一年,
再加十二年,五十三年还说是准备条件。中国人就那么厉害?我们才只有九年,
就起野心,这可能不可能?从全世界无产阶级利益考虑.仪是茄联先进好。也许
在巴黎公社百年纪念时(1971年),苏联进入共产主义。我们十二年怎么样?也许
可能,也许不可能,我看不可能。即令十年,到1968年我们已准备好了,也不进,
至少等苏联进入两三年后再进,免得列宁的党、十月革命的国家脸上无光。这样
的意思毛在两次讲话里都说过。在第一次讲话中,他就说:苏联已经搞了四十一
年,再搞十二年,还没有过渡,落在我们的后面,现在他已经发慌了。他们没有
人民公社,他搞不上去,我们抢上去,过渡了,苏联脸上无光,全世界无产阶级
脸上也无光。怎么办?我看要逼他过,形势逼人,逼他快些过,没有这种形势是
不行的。你上半年过,我就下半年过,你过我也过,最多比他迟三年。
在向共产主义过渡的问题上,武昌会议时毛泽东有所退却。北戴河会议提出
三四年或者五六年即可过渡,这时的估计比北戴河会议的说法延长了,而且说这
个时间“难以设想”:这就遏制了“抢先进入共产主义”的势头。当然要看到,
毛泽东仍然是在相对短的时间内“难以设想”,比如十年、十五年或二十年、三
十年,而没有认识到从现在起到开始向共产主义过渡,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这
是按当年应当具有的理解说)。还要指出,毛泽东一方面承认苏联的基础比中国
强,另一方面似乎又以为中国有可能先进入共产主义,从国际影响考虑,要“逼”
苏联先过渡,思想上还是有急于求成的情绪。
同第一次郑州会议一样,毛泽东再次批评了取消商品的主张。他说,有一个
时期仿佛认为商品愈少愈好,时间愈短愈好,甚至两三年就不要了,这是有问题
的。我看商品时期搞久一点好,不要一百年,也要三十年,至少也得十五年,这
有什么害处呢?他还说,资产阶级法权只能破除一部分,如“三风”“五气”、
过分悬殊、老爷态度、猫鼠关系,一定要彻底破除,越彻底越好。另一部分,如
工资等级、上下级关系、国家一定的强制,还不能破除。一部分资产阶级法权要
破,一部分在社会主义时代还有用,这就要保护它,使它为我们服务。毛泽东在
这里所讲要破的那一部“法权”,其实是干部作风和干部制度问题,与马克思所
说的“资产阶级权利”并无关系。不过破除这一部分东西,应该说是对的。他提
出要保护工资制,是对他在北戴河会议上关于取消薪水制主张的改正。至于提出
“商品时期搞长一点”,则否定了取消商品、取消货币、取消价格的“共产风”
主张。
毛泽东在会议上讲的另一个主要问题,是降低过高的指标,这也是会议讨论
的主要内容之一。
北戴河会议曾确定1959年钢产量2700万吨一3000万吨,这个目标根本没有实
现的可能。会议第一天,毛泽东就提出要不要这么多钢、搞不搞得出来这么多钢
的问题。他说:钢3000万吨,要不要这么多?搞不搞得出来?邓小平说:“明年
任务,各省自议。3000万吨他们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就得改。是不是定3000万吨,
是应该考虑的。”薄一波也认为值得考虑。薄是经委主任,对工业生产的情况比
较熟,他说:今年1700万吨铁,是6000万人搞出1000万吨来,实际有700万吨是
估出来的,但能炼钢的高估也就是200多万吨。说钢1100多万吨,数量上可能有
超过,分析内容,情况大变,好钢不会超过900万吨,可能是850万吨好钢。如到
3000万吨钢,就要翻2.5倍。薄的估计接近事实,1958年经过核实的好钢只有80
0万吨。毛泽东于是说:明年是不是老老实实只翻一番,今年1070万吨,明年214
0万吨。他还谈到,北戴河会议时,我们对搞工业,还没有经验,搞了两个月,
钢铁运输到处水泄不通,这就有了相当的经验。总要有实际可能才好。
毛泽东承认:我们搞社会主义建设没有经验。真正掌握客观规律,要熟悉地
掌握与运用它,整个说来,还是个问题。多快好省是客观的东西,有它的客观规
律,能速则速,不能速就不速,不能勉强。第一次郑州会议搞的《关于十五年社
会主义建设纲要40条》,毛泽东不主张作为武昌会议的重点。他说:40条这次可
以议一下,但不作为重点。郑州会议提出来了,很好,有伟大的历史意义。但再
议下去,没有把握,也议不出名堂。需要不需要4亿吨钢,能不能搞到?王任重给
我的说明不解决问题,只说明可能的问题,需要不需要,没有回答。毛泽东点王
任重的名是有来由的,第一次郑州会议起草40条时,王提出10年内工业主要产品
按人口产量赶上或超过英美,钢在1967年达到4亿吨产量,机床达到1000万台。
对毛泽东的发问,王无言以答。倒是最早提议搞40条的曾希圣说:全国4亿吨,
安徽就要(生产)3000万吨。毛泽东追问说是不是可能?是不是需要?曾也承认:连
明年120万吨钢也是有困难的。毛泽东接着说,40条如果传出去,很不好,叫做
务虚名而受实祸。
毛泽东提议,把1959年产钢3000万吨降为2200万吨。但他心里仍无把握,当
晚半夜里,又找李富春、薄一波、赵尔陆等人谈指标。他认为不是3000万吨有无
把握的问题,而是2200万吨有无把握的问题。薄一波建议定为1800万吨,对外公
布1600万吨。第二天晚上11点钟,毛泽东找各大区负责人谈钢指标,对1800万吨
也表示怀疑。23日的大会讲话,毛泽东说:昨天和大区同志吹一下,究竟1800万
吨有无把握?要能说服,才能打通。现在说的那些根据,我远不能服。我已经是
站在机会主义立场上,并为此而奋斗。打我屁股,与你们无关,无非将来又搞
“马鞍形”。过去是人家反我的冒进,现在是我反别人的冒进。1800万吨,我觉
得现在还是根据不足。如果没有充分根据,还要减到1500万吨。
从钢铁生产,毛泽东谈到了有计划、按比例的问题。池说:钢铁上去,各方
面都要上去。64种稀有金属,都要有一个比例。什么是有计划、按比例,要在实
践中慢慢摸索。恩格斯说:要认识客观规律,掌握它,然后去熟练地运用它。我
看斯大林认识也不完全,运用也不灵活,至于熟练地运用就更差;他对轻重工业
不那么正确,重工业太重,是“铁拐李”。现在我们摸了一点比例,是搞两条腿
走路,三个并举。我们搞三个并举,就是使腿长得差不多,使农业的腿长一些。
除了提出压缩钢的指标外,毛泽东说,还有什么任务实在压得透不过气来的,
也可考虑减轻些。任务不可不加,但也不可多加,要从反面考虑一下。会前,谭
震林、廖鲁言向中央提交了有关农业生产安排的报告,提出1958年冬1959年春全
国农田水利建设要搞1900亿土石方。这个工程量相当于”57年冬1958年春的近4
倍。毛泽东认为,1900亿土石方多了,要减轻任务。他说,你要人家睡足觉、吃
饱饭。“睡足觉、吃饱饭”,是要求各级干部要关心群众的生活问题。会议期间,
毛泽东批发了云南省委的一个报告。1958年春夏间,云南发生了因病死人的严重
情况,其主要原因是领导对持续紧张苦战中的群众生活关心不够,造成发病多,
死亡率高。毛泽东在批语中批评一些干部:“不善于用鼻子嗅出干部中群众中关
于人民生活方面的不良空气”;同时指出,这“同我们对于工作任务提得太重,
密切有关”。提出两条解决方法:“(一)任务不要压得太重,不要超过群众精力
负担的可能性,要为群众留点余地;(二)生产、生活同时抓,两条腿走路,不要
片面性。”
高指标的产生,同弄虚作假的浮夸风有直接关系。毛泽东 在讲话里特别批
评了作假之风。他说:现在横竖要放“卫星”,要出名,就管他作假不作假。没
有那么多东西,就要作假。我建议同县委书记、人民公社党委书记,切实谈一下,
要老老实实,不要作假。本来不行,就让人家骂,脸上无光,也不要紧嘛,不要
争虚荣。如扫盲,说什么半年、一年扫光,两年扫光,我就不相信。从中央、省
委、地委到县委都相信,主要是前三级相信,这就危险了。
作假的原因不只是在于上面相信,更主要的是上面压任务、上面好浮夸导致
的。其实毛泽东本人就有直接责任。为了完成他提出的钢翻一番的指标,他在北
戴河宣布六条纪律,泰山压顶,谁敢少一吨。
北戴河会议之后,我忙于自己的业务,到甘肃和青海出差,参加刘家峡水电
站的开工典礼,查看黄河最上游的龙羊峡坝址,并到青海北部看当时的“引大
(通河)工程”。随后,11月又率一个代表团到苏联,参观斯大林格勒水电站的截
流工程。由于北戴河会议前我写给毛泽东的第一封信反映了华东1959年产钢600
万吨的计划对机械工业造成的严重困难,以及电力难以相应保证计划的完成等情
况,可能同当时的狂热太不协调,有点泼冷水,所以整个北戴河会议期间他没有
找我谈过话,之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武昌会议时情况起了变化,即狂热已过,
开始降温。有一天晚上,接到通知,要我到毛泽东的住处东湖招待所去。这个地
方我是非常熟悉的,不仅珞珈加山与东湖分不开,而1952年从湖南调北京之前的
夏天,我到中南局组织部谈话时,在这里住过几天。这是一个不规则的长廊式的
平房,就在东湖之滨。毛泽东先提到这封信,说是“观点不甚明朗”,我没多作
解释。谈话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现在记得起来的谈了三件事:一是大炼钢铁,
谈到小土群,几千万人上山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决非长策,钢铁这个东西还得
靠大洋群,否则不能保证质量,反而会影响到用户,首先是机械行业一系列问题。
我最后说了一句: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也笑了起来,这些话听进去了,其次谈到
大炼钢铁产生乱砍树木毁林的恶果,当时我就有所接触,联想到水土流失。这个
问题未能深谈下去。第三件事是粮食放卫星问题,我特意问池,你是农村长大的,
长期在农村生活过,怎么能相信一亩地能打上万斤、几万斤粮?他说看了一位科
学家写的文章,相信科学家的话。原来1958年农业放高产卫星时,这位科学家在
《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说太阳能如果利用了多少,一亩地可打几万斤
粮。这篇文章对毛泽东固然起了作用,但当时毛泽东恐怕主要还是欣赏群众的冲
天干劲,相信这种积极性或许能创造奇迹,不想给这种“热情”泼冷水,因而对
高产“卫星”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即便在武昌会议上,他还是相信1958年
粮食产量有7500亿斤。对这个比头年翻一番的产量,他是很满意的(后来经核实,
1958年只有4000亿斤)。
我的《龙胆紫集》中,“戊己诗”九首组诗中,有一首七绝即记这夜谈话情
景:
岂有闲情忆少年,湖边夜召话当前。
黄河不到心难死,特作如斯斗胆言。
这晚谈话使我感到,钢铁也好,粮食也好,毛泽东确实比较清醒了,“不到
黄河心不死”这样重的话,不仅不以为意,还笑了起来。虽然粮食产量仍坚持公
布7500亿斤,他还是号召反对作假,直接批评了当时盛行的浮夸风和弄虚作假的
恶劣风气,这就有利于降温工作的进行。
值得指出的是,这次会上毛泽东把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思想又推进了一步,提
出了“政治思想上的阶级”的概念。他在讲话中谈到消灭阶级时说:消灭阶级有
两种情况:一种是经济上的,容易消灭,我们可以说已经消灭了;但是作为政治、
思想上的阶级(地主、富农、资产阶级,包括他们的知识分子),不易消灭,还没
有消灭。由此他又说:我看消灭阶级这个问题让它吊着,不忙宣布为好。究竟何
时宣布才有利?恐怕基本上没有害了,才能宣布消灭。如果宣布消灭,地主都是
农民了,资本家都是工人了,有利无利?记得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提出“两个剥
削阶级”的概念时,政治标准和思想标准,是隐含在他作出这个判断的过程之中
的,这两个标准还没有显性化,更没有归纳成为明确的概念。武昌会议则沿着成
都会议的逻辑轨迹,将隐含在“两个剥削阶级”概念中的政治、思想标准显性化
了,并且提出了“政治、思想上的阶级”的明确概念。关于这个概念的错误,我
在《“大跃进”亲历记》上卷作过分析。一是没有正确反映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
我国的阶级关系和阶级状况,把已经消灭和正在消亡的地主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
依然作为存在的实体。二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的学说,把非经济标准
(政治、思想标准)作为划分阶级的标准,这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坚持与发展,而
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曲解与偏离。
在这里,我想说这么一点意思,就是经济上的“左”的错误,实际上也推动
政治上“左”的错误发展。反过来,当然也一样。从1957年反右派斗争开始产生
的阶级斗争扩大化思想,到武昌会议又有发展。“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
推波助澜,是一个重要原因。有人以“大跃进”是搞经济为理由,否认这中间有
政治上“左”的错误。这种说法是站不住的。从成都会议到八大二次会议、武昌
会议,直到后来的庐山会议,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思想与认识,总是伴随着经济上
的冒进错误同步发展,每一步都是阶级斗争扩大化理论系统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这一个环节构成了阶级斗争扩大化理论的链条,即经过一步步发展,最后形成了
“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这不是理论推导,而是历史事实。不管承
认不承认,它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客观存在。
武昌会议期间,对第一次郑州会议提出的关于人民公社的问题的决议草案和
1959年经济计划都进行了讨论,然后将两个文件提交给八届六中全会继续讨论、
审议。
八届六中全会的开始和小组讨论
武昌会议结束的第二天,11月28日,接着举行八届六中全会。没有参加政治
局扩大会议的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纷纷赶到武昌。周总理和朱老总也来了。
会前,11月27日,中央办公厅发出通知:“六中全会拟于十二月二日开会,
由十一月二十八日起到十二月一日止,在这四天内,请同志们阅读文件。”全会
按大区分组,一共七个组。华北组组长林铁,副组长陶鲁笳、张苏;华东组组长
柯庆施,副组长曾希圣、江渭括、廖鲁言;华中组组长王任重,副组长吴芝圃、
安子文;华南组组长陶铸,副组长刘建勋、叶季壮;西南组组长李井泉,副组长
宋任穷、谢富治;西北组组长张德生,副组长王恩茂、王震;东北组组长欧阳钦,
副组长黄火青、李葆华。
28日晚7点钟,邓小平主持全会的预备会议,讲了会议的日程安排和全会的
任务。从29日开始,每个小组阅读了4天文件并分组讨论。这个期间,11月30日
下午,毛泽东同常委和各小组组长谈过一次话,可以看作是在全会正式开始前的
吹风。第二天,各小组作了传达。
----今年夏、秋两季,我们国家出现了两个大问题:一为人民公社,二为以
钢为纲。大家有点紧张。郑州会议感到紧张,现在搞出些章程来,心情就比较舒
坦了。21号开会,10天了,也比较紧张。斯大林的书过去看过,不感兴趣,现在
感兴趣了。人民公社的文件是从郑州会议搞起来的,有所准备。工业问题也有所
准备,但计划会议是条条搞的,中央没跟地方结合,条条没跟块块结合。块块第
一书记,过去你们不是干劲冲天吗?华东现在就走下坡路嘛!过去没有经验嘛!
----这次是不是泼李富春的冷水?工业与农业不同,工业方面的相互关系牵
制很多,搞钢必须搞煤、电等等,缺一项也不行。农业方面相互牵制也有,但比
较少一点。计划要积极可靠,放在稳妥的基础上,还要鼓气,气可鼓而不可泄,
不要挫伤群众的积极性,要接受1956年的教训。我现在代替了总理和陈云,你们
在北戴河反我的冒进,现在不一样。那时反冒进就是不对。
北戴河会议一股热情,3000万吨钢,那时谁听了3000万吨钢不喜欢?现在看
来,当中至少有1000万吨是主观主义。事非经过不知难(总理插话:确非神秘,
并不简单。小平插话:钢的指标,各地还可研究,减一点国家计划不会受影响,
钢、电、交通按第二方案,其他指标按第一方案)。
1959年农业生产的指标,究竟提多少?今年粮食是7500亿斤,明年增产3000
亿斤,达到10500亿斤,每人平均1500斤以上。苦战三年达到每人2000斤。今年
来一个以多报少的方针,留有余地。棉花今年报6700万担,明年1亿担。粮食收
成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增加一倍左右?可以写增加90%左右,比较稳当。现在还未
收完,还要看看,这次会议不公布最后数字。明年人代会上再公布。
----少种多收。粮食原来没有计划翻一番,开了几次会,就翻上去了。农业
的“八字宪法”,只管地,不管天(管不了日照和空气),天地是对立的统一。山
西石楼县的经验很好。要深耕细作。这是党、群众、技术人员三结合创造出来的
经验;试验田、高产,是人类的一大解放,是人类的自然界认识的大解放。三三
制,这个提法,舍不得丢掉。我已经打了许多保险系数。这一条还是写进去好,
时间再灵活一些,再修改一下,全国大多数地方每人一亩左右(关于粮食产量,
毛泽东当时还是极其乐观的。会上印发的《关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是不是真
老虎的问题》,文中说了这样的话:“使亩产一百多斤或几百斤粮食向亩产几千
斤或者甚至几万斤粮食转化。”)。
----城市要不要办公社?肯定要办,但可以等候一下。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听
了思想很混乱,要作酝酿,要使人懂得,要把问题讲清楚。
----军事化、民兵,展开一下,讲的理直气壮。
生活集体化,以家庭问题为中心,展开回答。杜勒斯攻击我们,一有机会就
整我们的人民公社,说我们一是奴隶劳动,一是破坏了家庭,这要回答。其实资
本主义国家早就消灭了家庭,完全是金钱关系……我们现在是社会养老,“老吾
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入之幼”。
----工资差额问题,要开展一下。四倍左右或者更多一些。因为农民有平均
主义的倾向,工资过于悬殊,他们不赞成,但也不能没有差别。
----作风问题,以半天时间谈一淡。现在的问题是相当地发生了一些强迫与
作假。造假比强迫的害处轻一些。比如,枣阳县,文盲一个未消灭,县委一布置,
限三天消灭,结果县委登报说文盲消灭了,伟大的胜利。但为什么造假比强迫好
些?无非是文盲未消灭,四害、蚊子未消灭;强迫就要打人、捆人、劳改。要专
门将这个问题谈一下。
分组讨论从11月29日开始,一直进行到12月8日。讨论的内容主要是两个,
一是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草案,二是关于1959年经济计划安排问题。这
里分为几个问题对讨论内容作些介绍。
一、关于从集体所有制向全民所有制、从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问题。
在公社化运动中,急于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从社会主义过渡到
共产主义,成为全国范围内的一股风。刘少奇在华中组第一次讨论中,就提出这
个问题请大家讨论:到底怎样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怎样从社会主义
过渡到共产主义?有人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之时就是开始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之日,这中间没有一道鸿沟。有人认为,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有两个
条件:一个是按人口平均,农民的生活水平相当或超过工人的生活水平,即农民
每年收入达到150 200元。另一个是收入稳定,在此条件下由国家包下来,给农
民发工资,就过渡到了全民所有制。
东北组有人认为,讲从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应该把精神条件强调一下,
甚至在决议中专门写一段。有人不同意这个意见,认为现在一方面有见物不见人
的现象,但也有人把物质条件看得很轻,因此还是以文件中物质条件与精神条件
并提为好。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如何转法,华南组有人说,必须根据条件成熟
的程度分批地转,但是,不能认为,在一个县、一个地区转了,就算建成社会主
义。所谓建成社会主义,应指整个国家来讲。现在有的县的标语写着:“1959年
建成社会主义,1960年实现共产主义”,是不对的。
二、关于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问题。
讨论中普遍认为,决议草案强调在现阶段发展商品生产,是针对当前一些人
企图过早地取消商品生产出发的,这些是很正确的。有人提出,草案中“继续保
留商品的外壳”这句话,用“外壳”仍然是回避商品生产的提法,实际上,即使
到共产主义社会,还有商品存在,所以不要“外壳”两字。
西北组有人提出,草案中“商品经济仍将存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给人一
个很长的印象,可否改为一定时间。多数人认为原来的提法较好,可以不改动,
就是到了共产主义也不可能完全消灭商品经济,如稀有产品,不过这种商品和马
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商品有本质的区别。华南组也有人认为,商品是随着
社会性质的改变而起不同作用,到共产主义社会,商品也还会在生产与分配过程
中起它的作用的,但不一定叫它“商品”。
讨论中还提出了一些与现实直接相关的问题。华南组提出,现在国家调拨的
产品(主要指生产资料)算不算商品?有的人认为是商品,而且是实在的商品,不
是“商品外壳”,如鞍钢的产品装备轻工业部的工厂,轻工业部生出的商品,在
计算成本时包括了鞍钢产品的价值。有人则认为全民所有制的工厂企业范围内进
行产品调拨,不能算是商品,只有从全民所有制的工厂企业调拨产品给集体所有
制企业的公社,才能算是商品。华东组还有人认为,在实现全面的全民所有制后,
国家和公社、公社和公社之间仍然实行劳动价值相等的新产品交换,商品就不止
是“外壳”作用了。
三、关于人民公社问题。
对于城市人民公社问题,比较普遍的意见是赞成“缓办”。很多人都提到,
城市办公社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不仅是由于资产阶级思想在资本家和知识分子
中还相当浓厚地存在着,还由于城市经济情况复杂,究竟采取什么组织形式和办
法为好,都没有经验,需要进行试点,取得一套适合城市情况的经验。刘少奇在
华中组讨论城市公社问题时说:城市要以市或区建立公社,不能以机关或工厂为
单位建立公社,将来要下放一部分小工厂给公社,大工厂还是国家的,人员可以
参加公社,机关、工厂不挂公社的牌子。城市公社要进行重点试验,取得经验。
对人民公社的分配制度,有人提出,现在人民公社不能“包”得太多,因为
每个人的需要和爱好都不一样,特别是因为当前产品还不丰富,如果“包”多了,
就会使生活搞得简单化,就不能刺激生产的发展。对“吃饭不要钱”的提法,西
南组有人建议把草案中“实现了吃饭不要钱的理想”,改为“做到吃饭不要钱”。
华南组有人认为这个提法严格推敲起来,不够确切,容易使人误解为“白吃”,
因农民自己劳动吃自己的,不是“不要钱”的问题。华东组有入认为这一提法不
很准确,因为实际上是要了钱的。但不少人认为这句话很重要,不改为好。
对公社的规模,华中组有人指出,草案说“生产队是组织劳动的基本单位”,
这里面有社大、社小的问题。根据北戴河会议的意见,一个公社以不超过2000户
为宜,但现在的情况是一般都超过了此数,这样队就大了,因此考虑队以百户左
右,山区40户至50户,一个公社下属十至十五个队为好。
对“资产阶级法权”问题,华南组有入认为,在现时提出取消资产阶级法权
是十分必要的,但不能将社会的必要分工同等级制度混淆起来,加以反对。
四、关于农业生产问题。
对实行耕作“三三制”,许多人都认为应该因地制宜,根据本地情况有所变
通。西北组有人指出,草案要补充这样的意思:应根据各地不同的具体情况采取
有所不同的步骤和办法,如地少人多的地方,种树、种草和休闲地可以少于1/3;
而地多人少的地方则可以各1/3,或多于1/3;并且实行的时间可以有快有慢。
华北组讨论中,大家赞成写“三三制”,但是为了避免下面机械地硬套,修改时
可以把这个问题写得灵活些,说明“三三制”是就全国范围来讲的,各个地区应
当根据耕地的好坏、山地、平川、人口多少等具体情况,进行统一的规划。华中
组许多人认为,“三三制”是在单位面积高额丰产的基础上逐步实现的,实行这
种制度,需要经过若干年在农业生产上的努力,但这是耕作制度改革上的一个方
向。华东组的意见,认为农业“三三制”在全国范围这样提是可以的,但是由于
南方某些地方地少人多等情况,做起来恐怕有困难。在执行中应该根据南方北方、
平原山区、地少人多和人少地多、复种指数高低等不同情况,因地制宜。在人多
地少、复种指数较高的地区,首先是降低复种指数,水利、土壤条件较差的地区,
暂时还不要过多缩减耕地面积。还有人认为“三三制”这样固定化的提法,还值
得研究。华中组也有人认为“三三制”、“18亿庙”、“2000斤”的数字在草案
中讲的死了一点,可否修改得灵活些。华南组有人说,根据有些地方的条件,实
现“三三制”不是在几年内就能办到的事情,故建议在决议中对如何搞好当前农
业生产、认真贯彻“八字宪法”问题,强调一下。
华东组有人提出,亩产万斤粮、千斤棉,在部分地区是可以办到的,但普遍
实行不易做到,在文件中不具体提为好。对1959年的农业生产,不少人感到工业
生产的安排,财力、物力都很紧张,将化肥、排灌机械、农业用电等支援农业的
项目,几乎挤掉了,对这方面要作适当安排。
五、关于干部作风问题。
许多人都指出强迫命令和弄虚作假的问题是比较普遍存在的,有些地方很严
重。比较普遍的现象是“压”、“逼”、“拔”(拔白旗)、“辩”(辩你一下)等
办法强迫群众;有的地方对群众体罚很严重,甚至使用了吊打等刑法;个别地方
组织了“劳改队”、“督战队”等等。浮夸、虚假不仅表现在谎报粮食和钢铁生
产成绩上,在扫盲、商业、税收、地质调查,以至公安部门的破案中都有。弄虚
作假已经带来不良后果,有的群众对放“卫星”这样说:“不怕办不到,就怕说
不到”。
关于发生强迫命令、弄虚作假严重现象的原因,大家作了分析,比较一致地
认为,除了干部本身的问题外,同各级领导有直接关系。东北组许多人认为,造
假和强迫命令现象,除干部品质问题和个别地方组织不纯外,也是同有些地方领
导的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分不开的。如给下面的任务太重,超过实际可能,完不
成又要批评为“右倾”,要“拔白旗”。有的只喜欢听好的一面,只看到“红旗
招展,遍地灯火”,而看不到“十面埋伏”的真相。下边干部往往看领导颜色行
事,有的形容说:下边干部汇报时两个口袋装材料,一是“左”的,一是“右”
的,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材料。这个组的讨论特别指出:现在有一种情绪,一提
纠正缺点就被认为是泼冷水,抹杀成绩,“右倾”。这种连一个指头的缺点也不
让批评的现象是危险的,应当警惕。不解决这个思想问题,纠正强迫命令和弄虚
作假是不容易的。
西南组讨论认为,强迫命令和虚假倾向的滋长,除了部分干部思想作风不纯
外,各级领导都有一定的责任:领导头脑太热,不善于冷静地分析情况,布置任
务超过了实际的可能,布置任务时又没有充分教育干部发扬民主、走群众路线与
关心群众生活。这个组还指出,由于这种不良倾向是在一种“左”的幌子掩盖下
滋长的,有些干部误以为一提纠正缺点就会“泼冷水”,有的人明知有问题也不
敢提出,怕戴“右倾”帽子,不少基层于部甚至地、县委干部不愿和不敢暴露问
题。
西北组有些人指出,“大跃进”以来各方面的成绩很突出,另一方面却也滋
长了讲形式、图表面的风气,有的检查团下去时,到处扎彩棚,贴标语,过分铺
张。也有干部滋长了骄傲情绪,只讲成绩,看不到缺点。报纸在一个时期内也只
表扬,没有批评,在一定程度上也助长了这种作风。
华东组总结了发生干部作风问题的六条原因:(1)有些于部的思想不纯;(2)
省地县级对基层干部的教育不够;(3)上面交下面的任务重,弄得下面干部为难;
(4)干部对党的政策、方针理解有片面性;(5)干部听正面的话很愿意,听“九个
指头”的话很有劲,而听“一个指头”的话就听不进去;(6)报纸宣传不冷静。
对纠正强迫命令和弄虚作假,大家认为关键在于领导,首先在领导布置任务
时,必须实事求是,无论布置任务或听取反映,都必须有清醒的头脑。还有人特
别提出:进行各项工作时要让人民群众充分发表意见,允许人们讲不同的意见,
不能认为讲反面意见不利于工作。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同群众有共同的语言,才能
造成广大群众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局面。
讨论中也有一些人惟恐出现对三面红旗的怀疑,认为高产“卫星”总还是真
的多假的少;还认为对干部作风上的问题应该有确切的估计,要认识到这是“九
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否则,反对弄虚作假的口号一喊,有些人就会
误认为什么都是假的,很可能把成绩和缺点真假不分,把“大跃进”和群众路线
也反对掉。
六、关于1959午经济计划安排问题。
如何安排1959年计划,首先有个如何估计和总结1958年经济建设的问题。在
这个问题上看法一般维持在基本肯定的基调上,但也有些意见较为尖锐。华中组
有人指出:1958年以钢为纲的方针非常正确,取得了异常巨大的成绩,在社会主
义国家中,我国找到了一条利用群众路线的办法发展工业的新道路。但是,在办
钢铁以来,也出现了国民经济各部门之间的某些失调现象,致使有些人又回顾到
1956年出现的“马鞍形”,中央各部也感到“元帅”升帐以来有苦有乐,所以大
家都想搞运动,都讲第一书记挂帅。这样一来,其结果是压力太大,处于过分紧
张的状态,相应也带来各种物资供应不上,长久下去,群众会反对我们。这个组
认为:我们不是“唯条件论”,但是必须注意和考虑到客观条件,因为我们是唯
物主义者。
东北组在讨论中,有些人认为决议草案以1070吨钢为例,说明“经济发展速
度必须建立在客观可能的基础上”,似乎是说这个任务没有建立在客观可能的基
础上,因而不主张举这个例子。另外有些人则认为决议草案的写法是适当的,10
70万吨钢的问题本身就包含着既可能又太紧张这两个方面,我们正是从这里得到
了文件中所提的经验教训的。
对1959年的计划,西南组建议将决议草案所说“为1959年钢、铁、铜、铝、
机床、发电设备等产品的产量赶上或超过英国”的项目,分别加以斟酌,确能赶
上的才列上去。东北组谈到轻工业和重工业,工业与农业,煤、铁、木材内用和
外调等等矛盾。由于东北电力不足的影响,不少轻工业工厂已经停产,这样势必
影响今后轻工业品的供应。
在讨论计划的具体安排时,各方面的矛盾还是较大的,降低指标也不很容易。
东北组感到全国任务指标降下36%,投资也降了36%,但东北各省的任务减得很
少,有的不但没减,反而增加了,但投资却减了36%,因此在计划项目的安排和
投资、材料供应上还有矛盾。西北组认为,投资安排西北困难更多一些。因为西
北地区工业基础薄弱,钢铁、机械元帅没有升帐,钢材指标的削减,就会影响西
北的基本建设,如石油、石油机械、有色金属、军工、铁路占了很大部分,这些
方面的项目和投资都不会削减很多,这样就势必削减地方基建项目。在讨论中,
部门也有类似意见。机械工业部门反映1959年计划生产重型设备155万吨是不够
的,按各方面的需要是200多万吨;机床13万台也是不够的,按各省最近提的要
求计算是60多万台。
情况其实是很清楚的,造成指标难降的原因,主要在总路线、“大跃进”仍
然是旗帜,高指标产生的根源没有消除。此外,由于前一段已经造成各方面比例
失调和关系紧张,一下子降低指标势必继续导致各地方、各部门的重重矛盾(比
如一些在建工程就要停工下马),这些矛盾短时间内也难以解决。
从上面概要介绍的分组讨论情况,可以看出,经历了近一年、尤其是经历了
北戴河会议以后几个月的“大跃进”运动,不少人感到出了许多乱子,照这几个
月的搞法还会继续出乱子,所以开始从狂热中有所降温。有的还作了某种萌芽性
质的反思(如指出不良倾向是在“左”的幌子掩盖下滋生的)。‘‘大跃进”的一
整套路线、方针以至做法,在实践中碰了壁,撞了南墙,人们才往回退却。但这
只是一种实践本能的反映,还不是一种意识的觉醒。退却和降温都只是量的减少,
远远不是对质(即“三面红旗”)的改变,因此它不能纠正全局性的错误,也难以
遏止更大灾难的发生。我知道一件事情,是胡乔木讲的,很说明这种退却的局限
性。武昌会议通过有关公社的决议后,王稼祥向刘少奇说,不要公布。王不敢向
毛泽东汇报,刘少奇向毛泽东转告了,结果毛泽东发了脾气。关于7500亿斤粮食,
持怀疑态度的人是不少的,因为这关系到国家的征购。会后彭德怀到湖南考察时,
就担心征购多了影响农民的生活,要给中央打电报。关于耕种“三三制”的问题,
毛泽东仍然坚持,许多人倒是发表了不同意见;照此办的地方,后来吃了大亏。
毛泽东的讲话和全会决议
除了11月30日同常委和各小组组长的谈话,在正式的全会上毛泽东只作过一
次讲话,时间是全会结束前的一天,即12月9日。
毛泽东一共讲了十二个问题。这里概要叙述一下。
(一)人民公社的出现。中国出了这么一件事,3月成都会议没有料到,5月党
的八大二次会议也没有料到。其实4月间这件事已在河南出现,我们5、6、7月都
不知道;一直到8月才发现,北戴河会议作了决议。这是一件大事。我们找到了
一种建设社会主义的形式,便于由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也便于由社会
主义的全民所有制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全民所有制,便于办工农商学兵,规模大、
人多,便于办很多事。
(二)关于保护劳动热情问题。没有对90%以上犯错误的干部采取不处分的方
针,就不能保护干部,就会挫伤干部的劳动热情,也会挫伤劳动人民的热情;没
有对严重违法乱纪的一部分人,经过辩论之后,给以轻重不同的处罚,也会挫伤
群众的热情,因为他们严重违法乱纪脱离群众。有些特别严重的要作刑事犯处理。
总而言之,在这个问题上,处罚极少,保护极多。
(三)有一个口号问题。“苦战三年,基本改变全国面貌”,这个口号是否适
当?3年办得到办不到?农村也许能够办得到,至于全国,我看还要考虑一下。3年
之内,能搞多少钢?大概能搞到3000到4000万吨钢,6亿5千万人口的大国,搞三
四千万吨钢,就能说基本改变了面貌了吗?这个标准我看提的低了一点,如果这
就算改变了全国面貌,今后就没有改头了。这个口号到底怎么说好?值得商量一
下,因为报纸已经在大宣传了。或者提5年基本改变,10到15年彻底改变;或者
说超过英国,算基本改变;超过美国,算彻底改变。我们把改变全国面貌的时间
说长一点,无非是当“机会主义”者,但是这样的机会主义,当了很有味道,我
愿意当,我说马克思会赏识这种机会主义,不会批评我们的。
(四)党内外某些争论的问题。围绕人民公社,党内外有各种议论,国际上也
有议论。主要就是说性急了一点。有冲天干劲,革命热情很高,非常宝贵;但是
对于国际的、历史的情况,对于内外局势条件,缺乏分析,过早地纷纷宣布自己
进入全民所有制,两三年进入共产主义。这些人好处是热情高,缺点是太急了一
点。我们这次决议的主要锋芒,是对关键的这一方面讲的。可能有几千几万干部,
他们是很好的同志,忠心为党为国,他们怕我们搞得太急了,他们不是观潮派、
算账派,不是站在对立面的,是同我们商量问题的。各省都有,有的不讲出来,
实际上他们内心是有忧虑的,恐怕我们跌跤子。这些人是好的。这个决议也可能
说服他们,因为我们并不那么性急。这个决议也给了观潮派、算账派以答复,他
们则是不怀好意的,他们不懂得当前国内外局势的迫切要求,而且时机已经成熟,
并不是不成熟的问题。
我提倡读斯大林的书,提出了两个过渡。两个过渡,如何过渡?这个问题过
去不可能答复,比如,南宁会议、成都会议就没有解决。郑州会议作了些准备,
经过一个月,已经成熟,现在可以答复了,就有可能在12月这次会议上作出这个
决议。共产主义分两个阶段:初级、高级。现在全世界对这个问题议论甚多,都
要我们答复。杜勒斯也在议论,一有机会就讲一篇,他说我们搞奴隶劳动,破坏
家庭;说我们剥削太多,积累太多,因而建设的速度快;他们剥削少,所以速度
慢。中间阶层、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共产党人也都议论纷纷,各国共产党、无
产阶级、外国的同志出来替我们辩论,替我们答复。他们的根据就是北戴河会议
和报纸上的消息。我们如果不答复,一大堆混乱思想就会蔓延开来,就会出现很
多无政府状态,各搞各的,省、地管不了县,县管不了社,成为脱缰之马。所以,
一方面要防止太急,一方面要答复这些问题。
(五)讲一讲研究政治经济学的问题。在这几个月内,读一读斯大林的论社会
主义经济问题和苏联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还有一本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
会,拿出几个月的时间,各省要组织一下。目前研究这个问题,有很大的理论意
义和现实意义,
(六)研究辩证法问题。郑州会议,小平同志他们提出:“大集体、小自由”,
这一提法很好。要抓生产,又要抓生活,两条腿走路,都是属于对立统一学说,
都是属于辩证法范畴内的。马克思关于对立统一的学说,1958年在我国有很大发
展。例如,在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前提下,工农业同时并举,重工业与轻工业同时
并举,中央工业与地方工业同时并举,大、中、小企业同时并举,小土群与大洋
群、土法与洋法,几个并举。在农业中也是很复杂的,现在有高产、中产、低产
同时存在。实行耕作“三三制”是群众创造,北戴河会议抓着了。提出了在高产
条件下,减少耕作面积,实行“三三制”,这可能是农业革命的方向。
再有是在社会主义制度方面:在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社会主义阶段,有两
种所有制同时存在,是对立又结合,是对立的统一。公社,它的根本性质是集体
所有制,但是包含了共产主义全民所有制的因素,徐水、遂平都看到此点,
武昌会议提出要实事求是地制定1959年的计划,订计划时要有热有冷卜要雄
心很大,但又要有相当的科学分析。明年搞3000万吨钢我也赞成过,一到武昌后,
就觉得有点不大妙了。过去,我也想过1962年搞到1亿或1.2亿吨。那时我只忧
虑这些钢谁用,只担心需要不需要的问题,那时我还没有考虑可能性的问题。现
在看来,还有能不能生产这些的可能性问题,今年搞1070万吨,把大家累得个要
死。因此对可能性发生问题,明年3000万吨,后年6000万吨,1962年1.2亿吨,
这种可能,是虚假的可能性,不是现实的可能性。现在要提高客观可能性,不提
搞3000万吨,把这盘子放小,只搞1800 2000万吨。是否可能超过呢?到明年再
看情况,2200 2300万吨都可以,甚至更多点,行有余力则超过嘛!提出的计划
低点,让实践去超过。
现在我们有些人,有些县总是好抢先,提出要先进入共产主义。其实要先进
入共产主义,应该是鞍钢、抚顺、辽宁、上海、天津。中国先进入共产主义,一
个是对国际主义不利,中国比苏联先进,跑到苏联前头,看起来不像样子;再一
个有没有可能也是个问题,值得研究。
(七)十五年纲要。在郑州会议搞的十五年纲要,这次会议上搁下没有谈。15
年搞4亿吨钢,可能不可能,需要不需要,都缺乏根据,不仅没有充分的根据,
而且连初步的根据都没有。所以,目前不定这样的计划纲要。
(八)1958年我们的军事工作有相当大的发展。
(九)关于教育制度的改变。实行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的制度,应该说这也
是一件大事。当然,也发生了一点问题。例如,有的学生不想读书,劳动搞出味
道丁。如果很多人不想读书,就成了问题。成了问题,就开会;开了会,又想读
书。
(十)两种可能性问题。一种事物总有两种对立的东西。人民公社、公共食堂、
托儿所,会不会巩固?看来会巩固。但也要准备有些可能垮台。巩固与垮台两种
可能性是对立的两面,同时存在,如果不准备就会大垮其台。我们这个决议是为
了让它巩固,但是如果不垮几个,就不会巩固。总趋势是巩固,发展。
我们的党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巩固,一是分裂。精神上要有准备。我们中华
人民共和国也有两种可能:胜利下去,或者灭亡。所以,我们要积极准备,大搞
钢铁、搞机器、搞铁路,争取三四年内搞几千万吨钢,建立起我们的工业基础,
使我们国家比现在巩固。我们现在全世界名声很大,一个是金门打炮,一个是人
民公社,还有钢1070万吨。这几件大事,我看名声很大,而实力不大。这一点要
看清楚。不要外国人一吹,报纸一登,打开报纸一看,尽是说的大话,尽是说干
劲冲天,就搞得神乎其神飘飘然了。
要估计到不高兴的这一面,索性讲清楚。别人讲不爱听,我就借机到处讲一
讲倒霉的事情。无非是托儿所垮台,公共食堂垮台,人民公社垮台,党内分裂,
脱离群众,或者被美国占领,国家灭亡垮台,只剩下一些游击队打游击。但是我
们有一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规律管住了,不管怎样,所有这些倒霉的事,总是暂
时的、局部的。
(十一)关于我不担任共和国主席的问题。这次要作个正式决议,希望同志们
赞成。
(十二)国际形势。今年这一年有很大的发展。敌人方面乱下去,一天一天乱
下去;我们方面好起来,一天一天好起来。真正丧气的是帝国主义,它们烂、乱,
矛盾重重,四分五裂,它们的日子不好过,他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它们没有
变成帝国主义之前,自由资本主义时代是它们的好日子,现在的时代是帝国主义
灭亡的时代,是我们的好时代。我们社会主义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当然,
也要估计到曲折,还有长期的、复杂的、艰苦的斗争,并且要估计到战争的可能
性,可能要打大仗(会议期间印发了毛泽东写的《关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是
不是真老虎的问题》,充满了豪情壮志,大大鼓舞了与会者的情绪)。
毛泽东的这篇讲话,对一些过高的指标有所降低。比如,1959年钢产量计划,
由2700 3000万吨下降到1800 2000刀吨;“三年改变基本面貌”的口号,延长
为五年以至十年、十五年;对抢先进入共产主义的风浪头,也批评真“性急了一
点”。他号召大家读《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政治经济学;还认为《十
五年社会主义建设纲要》缺乏起码的根据,主张目前不定这种计划。
然而,也就在这次讲话中,毛泽东对人民公社有许多由衷的肯定,认为人民
公社是找到了一种建设社会主义的形式,便于实现两个过渡,便于办很多事。他
以徐水、遂平为例,说明人民公社包含了共产主义全民所有制的因素,并认为人
民公社总的趋势是巩固、发展。毛泽东确实对人民公社极为欣赏,因为同他的理
想社会模式是一致的。
会议期间,毛泽东批示印发了《三国志》中的《张鲁传》。他先后写了两个
批语。第一个批语说到:“这里所说的群众性医疗运动,有点像我们人民公社免
费医疗的味道,不过那时是神道的,也好,那时只好用神道。道路上饭铺里是吃
饭不要钱,最有意思,开了我们公共食堂的先河。大约有1600年的时间了,贫农、
下中农的生产、消费和人们的心情还是大体相同的,都是一穷二白。不同的是生
产力于今进步了许多了。解放以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人们掌握了自己这块
天地了。但一穷二白古今是接近的。”“历代都有大小规模不同的众多的农民革
命斗争,其性质当然与现在马克思主义革命运动根本不相同。但有相同的一点,
就是极端贫苦农民广大阶层梦想平等、自由,摆脱贫困,丰衣足食。这一方面,
带有资产阶级急进民主派的性质。另一方面,则带有原始社会主义性质,表现在
互助关系上。第三方面,带有封建性质,表现在小农的私有制、上层建筑的封建
制 从天公将军张角到天王洪秀全。”“现在的人民公社,是有我国的历史来
源的。”
第一个批语的铅印件,毛泽东用墨笔划去,另写了一篇,即第二个批语,印
发给会议。这个批语主要是介绍汉末张鲁行“五斗米道”的情形:“其法,信教
者出五斗米,以神道治病;置义舍(在路上的公共宿舍),吃饭不要钱(目的似乎
是招徕关中区域的流民);修治道路(以犯轻微错误的人修路);‘犯法者三原而
后行刑’(以说服为主要方法);‘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祭酒‘各领部众,
多者为治头大祭酒’(近乎政社合一,劳武结合,但以小农经济为基础)。”
显然,在小农经济基础上孕育、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绝对平均主义思想传统,
在中国源远流长,不仅被历史上无数次的农民起义当作旗帜,而且一直影响到近
代中国的许多先进人物。
毛泽东在八届六中全会既讲划清两个界限,又着力维护人民公社这面旗帜,
恐怕还同国际上的反应有关。人民公社化运动一哄而起,国际上议论纷纷,有褒
有贬。两方面的评论他都注意到了,其中来自西方的批评和指责更为注意。11月
10日《参考资料》刊载合众社电讯称,美国官员说:“毛泽东已经使他的国家野
心勃勃地执行过去从来没有执行过的共产主义原则”;“这位共产党中国领袖正
在纸面上把社会组织成为最有效的生产单位”。14日和19日的《参考资料》,再
次先后刊载了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在美国的两次演说,其中指责了中国的公社化运
动。这些材料毛泽东都批示印发给了全会。
毛泽东是“挑战”与“应战”心理极为强烈的人,对于来自西方的批评自然
是一概予以坚决回击。这就是他在讲话中说的,“要答复这些问题”。反对西方
国家对中国内政的干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问题是在解决国内问题时,他也
带有这种心态,把国内的批评意见指责为“观潮派”、“算账派”,认定有不同
意见的一些人,“是不怀好意的”。相反,即便是批评“抢先进入共产主义”时,
仍然肯定这些抢先的人,“有冲天的干劲,革命热情很高,非常宝贵”。结果是
自然给予这种“想象中的农村乌托邦”,以更多的维护,对急于过渡的批评则打
了几分折扣。无怪乎,八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人民公社的决议,一开始就是对
人民公社的礼赞:“1958年,一种新的社会组织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在亚洲东部
的广阔的地干线上出现了,这就是我国农村中的大规模的工农商学兵相结合的、
政治合一的人民公社。它一出现,就以它强大的生命力,引起了人们广泛的注意。
”
全会于12月10日结束。这天的会议通过了四个文件:《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
题的决议》,《关于1959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决议》《关于改进农村财政贸易管理
体制的决定》,《同意毛泽东同志提出的关于他不作下届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候
选人的建议的决定》。
《关于人民公社若千问题的决议》首先肯定人民公社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它
是我国经济和政治发展的必然产物,是整风、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和“大跃进”
的产物;北戴河会议关于建立农村人民公社的决议是正确的,是具有历史意义的。
《决议》认为,农村人民公社成立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广大农民已经看到了它带
来的显著利益;并认为它指出了农村逐步工业比道路,农业中的集体所有制过渡
到全民所有制的道路,社会主义“按劳分配”逐步过渡到共产主义“按需分配”
的道路,三大差别逐步缩小以至消失的道路,国家对内职能逐步缩小以至消失的
道路。
《决议》认为,人民公社将加快社会主义建设速度,并将成为实现两个过渡
的最好形式。《决议》提出,全国人民的任务是经过人民公社这种社会组织形式,
高速度发展生产力,促进国家工业化、公社工业化、农业机械化电气化,逐步使
社会主义集体所有制过渡到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从而使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全面
地实现全民所有制,逐步地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高度发展的现代工业、现代
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决议》说,全部完成这个过程,
从现在起,将需要经历15年、20年或者更多一些的时间。同时指出,由农业合作
社到人民公社的转变,由集体所有制到全民所有制的过渡,由社会主义到共产主
义的过渡,是互相联系而又互相区别的几种过程。企图在农村过早否定集体所有
制,匆忙改变为全民所有制,是不适当的,也是不成功的;企图过早地否定按劳
分配的原则而代之以按需分配的原则,企图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勉强进入共产主
义,无疑是一个不可能成功的空想。
《决议》还指出,人民公社的生产、交换、消费和积累,都必须有计划。人
民公社的计划应当纳入国家的计划,服从国家的管理。《决议》又说,在今后一
个必要的历史时期内,人民公社的商品交换,必须有一个很大的发展。继续发展
商品生产和继续保持按劳分配的原则,对于发展社会主义经济是两个重大的原则
问题,必须在全党统一认识。有些人在企图过早地“进入共产主义”的同时,企
图过早地取消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过早地否定商品价值、货币、价格的积极作
用,这种想法是对于社会主义建设不利的,因而是不正确的。
《决议》还提出,农村人民公社分配给社员个人消费的部分,要实行工资制
和供给制相结合的分配制度。人民公社必须注意关心群众生活,办好公共食堂、
托儿所和幼儿园、敬老院、中小学和成人教育。《决议》要求公社各级领导人员
必须对社员群众采取同志式的态度,严格禁止用那种压服群众的国民党作风、资
产阶级的作风来对待群众。
《关于1959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决议》,主要是对北戴河会议通过的1959年计
划作调整,降低一些过高的指标。毛泽东在12月9日的讲话中说,这个决议慢一
点发表为好,只发表一个公报,到明年3月人民代表大会上再发表好一些。所以
会后没发表这个决议》。但是新华社发表的全会公报,还是公布了钢、煤、粮、
棉四大主要指标,钢为1800万吨,煤为3.8亿吨,粮为1.05亿斤,棉为1亿担。
其中除了钢的指标下降了之外,煤的指标还略有提高,粮、棉指标没变;就是已
经降低的钢指标,后来证明也是不可能达到的。因此,经过调整的指标仍然很高。
会议期间,陈云曾向胡乔木谈到,公报不要公布钢、煤、粮、棉指标和1958年75
00亿斤粮食产量。乔木没有向毛泽东汇报。后来上海会议时,毛泽东批评了乔木,
说你有什么权力不报告中央副主席的意见;反过来表扬了陈云,还说“真理有时
在一个人手里”。这是后话。
武昌会议和八届六中全会,是继第一次郑州会议之后再次给“大跃进”降温
的会议。对原定1959年的某些过高的经济指标,会议作了压缩;对急于过渡到共
产主义社会的势头,有所遏制。但是,由于对总路线领衔的“三面红旗”从根本
上肯定,因而降温只能在这个大框架内进行,不能不带有很大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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