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林(山东)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309

口述人:杨春林(男,1950年出生,山东省东明县城关镇曹庄村)

采访人:杨少华(女,1987年出生,西安美术学院影视摄影2009级)

采访时间:2013年1月30号

采访地点:杨春林家中

采访笔记:

记得很小的时候,一不好好吃饭就听长辈们说他们那时候吃树皮、吃草根什么的,那时候还以为是大人故意编造的,直到这次又重新听一遍那个年代的故事,才真切地体会到那时候的生活。在参与民间记忆计划纪录片课程后,开始拍摄老人记忆的时候,我发现我采访的所有老人都在讲一个故事:“澄清45天”。为什么说“三年自然灾害”老人的回忆印象最深的是这“45天”呢?我又采访了其他地方的老人,发现其他地方的老人没有经历澄清45天。这45天是“三年自然灾害”中仅在我们村发生的,属于我们的45天,但这段历史正逐渐被人们遗忘,我有义务寻找并记录她。

杨春林是我今年采访的第一位老人,是我奶奶带我去采访的。

口述正文:

吃饭

那时候我刚上学,58年那时候。那时候在后渔沃吃食堂饭,一顿一个小窝窝馍,黑面窝窝,晚上就回家啦。

吃饭到1959年,那时候吃不上饭。就那个到61、62年那会,哎,那时候学校,基本上跟散了差不多,那会饭碗都端不动。

饿死人

那饿死的多了,我那会小,见是都见了,有琴,还有那个……那见是见过。

就是咱那推那个小车,上边搁着死的人,有的从后渔沃,有的从大渔沃那推过来。那会见过是见过啊,那都是饿死的,你不知道呀!就在俺那庄去西头坟的路上搁了大半晌了,家里人都没法埋,饿得都刨不动坑。


“澄清45天”

“澄清45天”是在61年年底,就开始澄清了。那会我十一岁,从八月份到十月,这一段都没啥吃。

“澄清45天”,那是逼得叫你45天没啥吃,粮食给你收干净,清澄着你, 45天不叫你吃,不就是那法澄着你呀。地里不能进,粮食不能摸。那会煮点啥吃,在火盆里,还不让煮,一冒烟就有人来给你提走,一闻见味也有人给你提走。那会吃个饱饭难着呢!

干部

那会二挖斗(当年队长绰号),在南地当队长的时候厉害,俺那个南边的人都叫他打一遍啦,都吃过他的亏。

有一次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啊,辩论(批斗)杨二茂家娘,在俺那南边东南角的小枣树上吊着,把杨二茂家娘喊得没了人声。那都没法说人家,他们是有仇的人。好几天不吃饭,都没一步路能走了。后来她也饿死了。


在广泰家南屋里,二挖斗打那个老头,老头说,“我死了吧。”他们以前有仇。

在南地辩论(批斗)人的时候,那个周二瞎子积极得很!她呀,她是妇女队长,你说你58年你当个妇女队长,你天天喊叫……最后没享一天福,还是饿死啦。这人啊,千万别作恶,作恶后果都不好。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4-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