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花芳(陕西)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306

口述人:刘花芳(女,1941年生,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月日镇江湾村)

采访人:刘龙坤( 男,1992年出生,西安美院影视摄影2011级)

采访时间:2013年1月28日

采访地点:刘花芳家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刘花芳是我姑婆,他和冯振贤是两口子,他比我姑爷只小一岁,今年72岁,但是身体却不像我姑爷身体那样硬朗,几年前就摔过跤,我去采访她的几天前又摔了一跤,我去她家的时候,她刚从医院检查回来,所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轻伤,但是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确实很疼,她忍着疼痛接受我的采访。

我刚开口告诉她我的来意,想问问她三年困难时期的事,没想到,她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想都不想就说起那些往事,可见她记忆犹新。采访地点在他家的院子,她家旁边就是一条马路,来来往往的车噪音很大,无奈,室内地方狭小且光线不好,采访在外面进行,所以采访中会有汽车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口述正文:

干活

58年吃食堂,大炼钢铁、背炭,在甘江沟铁厂炼铁,人家炼铁我背过铁,咱在远处住,把铁背回来,给人家往那儿一倒就走了。

那个时候生产队干活就是挖地,就在春上挖地,背粪,种苞谷,种芋头,那夏季了就是把芋头挖清了又种苞谷。

粮食

那时我家是几口?叫我看……我姊妹三个,有九个人。一个人分十来斤粮,那就是……就是,分红薯时给分点红薯,分芋头时给分点芋头,就是个这,那哪里有……就是一共(算)下来一个人就是一二十斤粮食,那有多少粮食!

吃的那稀汤汤子,红薯米汤,晌午了就是下条面,煮点红薯,撮些(苞谷)榛子,就是那糊涂子。吃那苞谷叶、淀粉馍、红薯蔓子炒面、豆秸子、红薯蔓子、谷糠,这是吃的炒面。吃这炒面还是有劳力人家给吃这炒面,没有劳力人家还不给吃。

食堂

我就记60年最苦的时候,那时候真正吃啥都没有。可怜,那人肚子饥,那没啥吃。食堂里给你打那一点点稀米汤一喝。炒面是稠的,这是干活的人吃的,你是吃不上了,你没有劳力,不出勤的,就像我这样,人家就给你姑爷吃,不给我吃,就这娃些个(孩子们)都吃不上,出工的,出劳力的能吃上这红薯蔓子炒面、豆秸子、谷糠,这一类的炒面,这才是有劳力的人吃(的),没劳力的人吃不上。

58年在高岭上学时,在高岭房后头(有)一树柿子,咱这儿的学生娃,上去把人家的一树柿子,绿绿(生的)柿子给人家摘的吃完了。

野菜

那印象最深的就是吃那坏的红薯片子,就是有劳力人家给你吃,没劳力的人家不给你吃,就是这样。人家给分多少粮食你吃多少粮食,再没有别的啥。那个时候妈呀!把坡里的野菜、红薯那个啥、那冬青芽、茎梢子、槐花,这都是好菜,刺秸那时还没有,吃不上。那印象最苦就是,真正要啥没啥,要吃的没吃的,要吃菜没有菜。

饿死人?那就是……我这儿估计就是党家的党火蛾饿死了,噢,就把党火蛾饿死了,党火蛾那(时)吃的饭差,她人老了,六、七十岁,没有劳力。那后来她上坡走路都把鞋脱的提到手上,别人说,你咋不把鞋穿上?党火蛾说,那我带不动。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4-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