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南清耀(男,1939年出生,陕西省延安市子长县向阳移民新村)
采访人:罗娇( 女,1993年出生,西安美院影视摄影2011级)
采访时间:2013年1月26日
采访地点:南清耀家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南清耀老人是我回到老家村子里采访的。是我三姨家的儿子告诉我的,说南清耀老人当了很多年的大队书记了。我听后很开心,认为他会给我讲很多有关过去的事情,于是就叫我妈妈帮我去看一下他是否在家,结果一同和妈妈去的弟弟先跑回来给我说,他人好像很反对,不愿意给我讲。我听了有点郁闷,但又想,是不是我妈妈没有说清楚?于是我又拿起三脚架和我弟弟去他家了。去了之后他还是和反对,说他不会说,我尽力给他讲我这样做的目的,并没有什么负作用,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最后才答应我,但他说只给我讲三个阶段的,五八年到六一年,六六年到六八年,还有八零年以后。
我听了后给他说,你想说啥就说啥,可心里却想不敢怎么提问他了,让他自己说吧。还好他毕竟是当过大队书记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吧,说的前因后果很清楚,基本不用我提问。最后他说就这样,讲完了。我也不好意思提问,为难他,因为太陌生了,我们一个村的但从来几乎没见过。我觉得这次采访的还算不错吧,以后有机会在慢慢靠近这位老人吧。
南清耀老人的口述分“三年饥饿”和“文革”两部分。
口述正文:
五八年大跃进,就是搞浮夸
五八年是将到了农业社。那时是公社化,五八年上面(政策)是“三面红旗”,是“大跃进”,下面是大炼钢铁。大炼钢铁是从冬到夏,一年一直搞这个大跃进,冬天里是挖这个粪行,粪行大,是白天晚上都挖了。其他人员都是挖这个矿石,就在这么要紧的时候。
在干的时候(集体劳动的时候)就都是浮夸,那年我就是十九(岁)了。参加的是大会战。市上的来了搞聚谈。地方搞会战是扬土了。咋们这个地方扬土了,人多了,土扬起来,就把一座山说是要弄平了,实际上是没做什么了(就是浮夸了)。这是五八年。
五八年那年的收成还可以,但是在生活方面还是不行。那个时候都是出勤么。队上给你分,定劳力,是集体会战,吃的也是分的吃了。每天就是早上一份,中午一份。早上就是喝的带糠皮的米汤,分一个老黄(就是小米弄成碾成面粉蒸的馒头)。中午相对的还有一点菜了。下午又是菜和带糠皮的汤。
干劳动,顾不了娃娃
因为要劳动去了么,一个男的一个月给定二十五个工,一个女的给定二十二个工,做不够就不行的么。娃娃嘛,那个时候娃娃也好像多,一家有三四个、五六个的。家里大人在炕上弄一个绳子拴住。一天巴了(大便)、尿了、哭了嚎了,咋就不管了。(大人)回来了,有时候娃娃就巴(拉屎)的,弄的到处都是。
六一、二年最困难
六一、二年时生活不好,是在困难的时候。饿死的没出现,上面还给些供应救济。那会救济的都是带帽高粱,那个实在难吃了。洋秃梢、苦菜、刺荚苗就算最高的一点菜了,反正在山里所有能吃的都挖的吃了。
人的生活方面还是受了一点情罪(受苦了),实际那生活就是最艰苦了,那就没办法了么。只好就是那样了。
干部偷跑回家种地,找粮糊口
一些干部,当了干部的都不当了,要回来劳动了。为什么呢?因为干部工资是二、三十块。粮价特别高,六一二年的这粮价,米就一斗上了一百元了,洋芋(土豆)那个时候就是一斤五毛,一斤五毛一百斤洋芋就是五十元。一个干部一个月连一袋洋芋都挣不得。
所以就是说这些干部生活是难以维持,认为还不如偷着回来掏一块地,多打一点粮好糊口。
出门要饭
出去要吃的,我没去要,但是有的去要了么,还多了么,我们队上了有几个十五六岁娃娃就出去要吃的了么,穿个烂裤子烂袄子,就到其他地方要去了。
还有的娃娃要到我们村子,有一次来了两个娃娃,一个十岁了,一个十二了,身上都肿了。晚上没住处,就在我们家住了,吃了一些麻汤饭,娃娃们饿得就多吃了一些,结果吃的娃娃就不得动了,把我们也就害怕了一下,心想这个娃娃吃坏(吃死)咋杂家也?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没事了。
政策硬,抓阶级斗争
那个时候,政策也硬了么(指政策严厉),毛主席那个时候,第一步就是抓这个阶级斗争,谁不抓阶级斗争就不行么。
有些就掏这些小地柳(有些人自己刨土种地),掏这个新地,就说是“资产阶级的尾巴”。谁要是偷?偷还不行。谁要是搞这个就要批斗谁。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4-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