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士菊(湖南)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238

讲述人:覃士菊(女,1933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采访时间:2010年8月28日

采访地点:覃士菊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彭成元家门前坐着几个妇女,其中一个是彭成元的母亲覃士菊,她已是八十来岁了,是我物色采访的主要对象,这样的场面是我巴连(求之)不得的,三两句客套之后,架好机子就开始采访,覃士菊第一句话就说:哎呀说食堂,不把些人一下饿死哒!

口述正文

六零年,我家饿死三个,我老伴和两个伢(孩子)

六零年七月,俺屋里(老伴彭功全)反正趁常(经常)就喊饭吃不饱,后来也得病哒,身上就那么地一把肿起,就是七月间那么死的,死去的时候只三十九岁,就从那山上砍来的湿枞树,加上两块门板做了个棺材埋了的。

七月间他死了,到冬月间又死了个小的,还不是没饭吃得,就么饿死的。俺一起五个伢(孩子),在食堂里就饿死了两个,就剩现在的彭成香、成福、儿子成元。

你不提那个时侯,一提就心里都不好过,那时候占真(当真)就伤心的,么哒(什么)野菜树皮俺没吃过哇!

欧福珍因为一碗米,跳塘自杀

那黄木匠的那老妈子,叫福珍,是不是叫欧福珍的?我都记不起来哒!就是黄善成的娘,她死得还造孽些。那时她和我俩个是几多(非常)好,天天在一起出工的。

有一天,黄福珍,她是个瞎子,她挑一担米给食堂送去的。她挑着在前面走,那欧福珍走到黄福珍后面时,见四周八围没人,就悄悄地从她后面的箩筐里用个瓢瓢挖了点米。她本以为任何人都没看到。哪知这后头的米一挖,前头的箩筐就明显地坠下来了。瞎子晓得有人在搞她的名堂,就大喊一声:哪个搞么哒的呦!

本没有人的,这一喊,从旁边的菜地里冒出了两个人来,一个是那李妈,另一个记不到哒。看到欧福珍慌慌张张的,就跑到欧福珍面前一看,见她提的篓篓里是些白菜,上面的几片菜叶上放着点米,上面再盖着个瓢瓢。一切都明白了。

反映到食堂里,队长就通知晚上都到食堂里开会。黄木匠屋里成分高,是个地主,有事没事都要斗他的。你看她偷了米哒,那还下得倒地(放过她)?

欧福珍她晓得没好事搞得,一回去就在她屋前的黄家大堰(水塘)里跳水哒!等天黑时人家找她开会,到处找都找不到,结果找她的人在那堰边朝中间仔细一望,发现那堰(水塘)中间好像飘着人的头发。一个人也不敢下水。最后下水去一捞,果然是她。把她弄上来一看,人已经没气哒。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4-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