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云(云南)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221

口述人:杨春云(男,1930年出生,云南省凤庆县白云村大坟地寨子村民)

采访人:李新民(女,1988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日期:2012年1月27日

采访地点:杨春云家中

采访笔记:

从我外公家到杨春云家走路一分钟,从我外公家就能看到杨春云家的院子。我外婆和外公和杨春云到现在都不说话,我外婆说,吃食堂“三年饥饿”时,杨春云偷了我老祖(我外公父亲)分的米,我老祖就被饿死了。

我想去找杨春云,是因为我很好奇一个老人是怎么生活的,我去到他家的时候,杨春云在家门口地里收豌豆,我喊他阿祖,他就停下来了,招呼我坐。他住的房子是两间土坯房,一间住人,一间烧饭。他就坐在家门口和我说话。

杨春云和我说了他在“吃食堂”时候的事,他说他过得很苦,要养六个娃娃,还有老母亲。他说他母亲就被饿死了,过了年三十,初二死的。

口述正文

吃食堂

食堂时候么,我冲队、拉磨、砍柴、煮饭、放牲口,样样都做过。一个人吃三两米饭呀,下锅就只下三两,三两米煮出来就那么称给你一小斤饭,一个人一小斤,就一小点饭,这个碗里就一碗饭呀。去食堂抬稀饭吃,我呢,六个娃娃一起在着呢,打的一小碗稀饭,我把菜捡吃了,六个娃娃是,我要给哪个啊,多给这个点也不对,多给那个点也不对,要平平分给他们吃,拿着碗分,来的快的(娃娃),我要让等下;来的慢的,我要喊快点。稀饭吃下去,饿的快。白养这些娃娃提啊,现在一个都没得良心。

干劳动

我给集体放牲口,晚上上夜班,晚上我去挑柴,人家去田里和地里干劳动,晚上我挑两挑柴回来,就算上了一个夜班了。上夜班又不有钱,他又不给你吃点饭,上夜班回来么,肚子饿就肚子饿了,想吃饭又不有,只有等明早上去食堂抬。我日你哟,过得这么艰苦呢!

铁厂干活

调我出去外面干活路,城后头有一个大铁厂,帮我调到铁厂。那个矿石拿去大炉子炼铁水, 炼出铁水,打成锄头。

调去铁厂就在了四年。从铁厂请假回家,我还有肉票米票,我帮米票肉票拿出来,换成米肉带回来。回来后,村里食堂说我要吃饭,就让叫我交粮票交钱,我说我只是劳动力调出去呀,户口还在村里。我说要不要称给我粮食吃,我把你食堂砸烂啊。后来食堂还是称给我饭吃了。

老母亲饿死

我老母亲饿病了,过了年三十晚上,她睡在床上叫,我问她吃过什么,就只是摇头。我说我拿给你点糖水噶,她就这样点头。我整上点红糖,烫给她两小杯糖水。我知道她不行了,就去花木林,我妈是从花木林嫁出来的,我找了几家亲戚,我说趁她会说话时候,来通知你们来望她一眼。

我老母亲初二早上就死了,初五埋的。我去借了十块钱,买了布,把我妈尸体裹起来埋了。是那样过日子呢,可怜啊,相当可怜呢!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4-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