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招英(四川)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216

 

口述人:罗招英(女,1933年出生,四川省泸州市合江县白米乡龙聚村)

采访人:吴文光(男,1956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日期:2013年2月10日

采访地点:罗招英家

采访笔记

罗招英老人80岁,采访开始时,话题打不开,站在一旁的儿媳妇说,你就说吃生蚂蚱的事,你以前不是经常说吗?老人一听到“吃生蚂蚱”,表情变得生动,话题马上打开。

口述正文

修水库,干活吃饭都是吹号

我是17岁嫁过来,解放第二年来(这个村)的,我生了四个,一样两个(两儿两女)。吃食堂时,娃儿背起,那个号一吹,锄头拿到起就要去干活路。吃饭也是吹号,没有哪顿是吃饱了的。

我们那哈年轻,调去刘沟水库去修水库,娃儿还背到去,修水库,夜半三更打夜班。遇到些老婆婆,她们帮着给饭吃。

吃食堂,我摆给你听嘛,把锅灶都端了,灶头都打了噻。那哈李歪嘴当队长,讨人嫌,把我家灶头都掀了哎,煮都煮不了吃。那哈街上都买不到吃。

饿了什么都找来吃,生蚂蚱也吃过

肚皮饿啊!伙食团一个人一顿二两红苕。那哈差不多饿死了。在地里,连路走连路吃(边走边吃),山上的生胡豆(蚕豆)生豌豆,不动火烟(烧火煮),拿来就开干。还有红苕,好的吃了,有些烂的,就扔了,去捡来吃,造孽得很。

泥巴也吃过,还有“转猛”(蚂蚱),都抓来煮吃。饿了,还生吃,抓来就吃,肚皮饿嘛。你说那哈事情好怪,现在啷个吃得下。

地里偷回家煮吃,怕干部发现

饿了,还不是去偷点啥子回来吃啊。整你妈个口袋来,去地里偷点胡豆豌豆,装到口袋头,偷回来悄悄煮噻,放到锅头煮。

听到门前有响声了,赶快抓起口袋藏起,干部就啥子也看不到。你没有藏好,干部走来,就骂。你八叔晓得噻,他还不是干过哈。

干部没查到我,我婆婆被查到,煮的东西被端走。我的老公公饿得了病,得了水肿病,食堂刚刚下放就死了。

那时穿的补巴摞补巴

哎呀,伤心得很,穿的都没得,补巴摞补巴。买都买不到,要购物证,一个人发一尺八布票,连条幺裤(裤衩)都缝不起。

只有自己织布,自己纺,要穿就自己做,女孩做布鞋,男娃光脚板,弄块木板,栓上线。冬天只有顶到冷(硬抗冻),被子就是棉絮津津(意“只剩破棉絮”)。

我现在是摆老龙门阵。最苦就是吃食堂,没得吃,干部就是顾自己。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