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蒋桂兰(女,1943年出生,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大兆乡2组村民)
采访人:付聪(女,1989年出生,西安美术学院影视动画系09影视摄影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2月7日
采访地点:蒋桂兰小儿子家中
采访笔记:
跟老人还是很熟的,有一段时间经常去老人家。采访之前就打好了招呼,去采访的那天,去老人院子里,结果没人,老人和大儿子过着呢。后来又顺道去老人小儿子家找了一下,被找到了,于是就在老人的小儿子家采访了一下,采访之后还给老人和小儿媳看了一下给老人拍的照片。老人都感叹:现在科技怎么这么发达,现在的人咋都这么能的呢。
口述正文:
大炼钢铁插旗旗儿
58年59年就是大炼钢铁么,再别提大炼钢铁了,也可怜得跟啥一样。男女老少都去呢,把铺盖拿着,在人家川道就找地方,在人家窑里睡着呢。咋,还有那妇女在一起睡着呢,不知道咋回事,就加了一个五队的非非,跟人家妇女睡到一起了。身上的跳蚤什么的乱跑呢,人家都讨厌他,那你男人家跟人家妇女睡到一起就不方便么。唉,反正就是受得那可怜。也没啥穿,穿的那补丁衣裳,膝盖补得,屁股补得。
在川道里端一簸箕沙子,就炼,你浪的多了,人家就给你记得工分儿多,炼的少了就给你记得工分儿少。有炼不了的,你炼不了炼不下了,人家还叫“背黑旗”呢,你要是炼的多了,就给你背个红旗,就是那。你要是再炼得少了,人家还开斗争会斗争你呢。
晚上拉粪,把娃扔到炕上
58年我还在学校里上学着呢,后来人家就叫我们去大炼钢铁,大炼钢铁那阵儿还都是学生,跟屋里的家长都一起去。下了雨了,家长带得娃,娃滑倒了,在人家康沟(地名)住着呢。就炼铁呢,吃的那饭,就食堂化,那苞谷面蒸馍,喝的那苞谷粥,稀得很,一喝几大碗,喝点就饱了,稍微点就又饿了。
一天劳动一整天,吃不饱穿不上,二半夜的,到地里劳动的时候,把娃放到炕上,给娃炕边儿每人放一块儿黑馍,就可怜成这样子了。半夜里去拉粪,来回来把娃看一下,给娃们没啥吃,烙一块儿黑馍,给大人和娃分一样的。
成天光有活做,没啥吃。我们队有一年分粮食分了八十斤粮,农忙完了打土块儿,就没啥吃了。我们队里还有两个人在外头要饭呢,也没出去过,要不了,口袋装的钱,那时候农忙都完了,就买了些桃一吃回来了,就是那么可怜。
刺岕蒸馍,把舌头扎了
就那几年,没啥吃,就把那嫩苞谷用刀子削下来,在碾子上一砸,砸成那种酱巴,烙成坨坨子,连渣子都吃了。还在地里叫那些老婆子挑的那刺岕(一种带刺的绿色植物),回来蒸的那刺岕馍,老婆子们也不知道挑嫩的还是挑老的,给你老嫩都挑回来了,蒸的那刺岕馍一吃,扎到舌头上了。
还吃啥了,还吃得苞谷皮壳壳子,洗的那淀粉,黑的比地上的泥还黑,人吃的就咽不下去,和点儿辣水子,一蘸放嘴里好坏嚼一下就咽,难吃的,吃不下去么。就过的那生活。
偷着生吃萝卜和红薯
我们大人晚上给人家夜战的时候,给人家剥苞谷或者削萝卜盖头,就挣人家的坨坨子,就是那酱巴坨坨子。娃们的想吃就也去给人家做,做一晚上,人家还不给娃们的,光给大人,大人舍不得吃就给娃们的吃。在队里给人家削萝卜的时候,就把萝卜偷着藏到麦秆柴堆里头,人都把那个生萝卜就那样吃,要是给人家弄红薯的时候,就吃生红薯,就可怜的饿成那样了。
分粮受尽白眼
那人多的很,早上早早的起来,拉个架子车,给人家拉一回人家就给发票票儿,定额么,拉一回给你一个票票儿。半夜里拉粪,跟我队里那个民民他妈,拉粪呢,也是拉定额呢,拉堆堆子,拉一堆子,一早上成十几回拉。
就这没啥吃,还不停的干活呢,那就挣人家的工分儿呢,想分人家的工分儿粮么,不干还分不上工分儿粮。那人家有的家里劳力多,像咱这,没有劳力,三个娃,他爸又在外头呢,我一个人,挣不到工分儿。分粮的时候,受了队长的哼喝,人家说:分了粮的时候,你就积极得很,你就来了,你欠人家队里的,你怎么不给人家交呢?
分了一盆盆粮,人家还在跟前说话呢,我生气就直接不分了,叫他爸回来分,他又不敢在他爸跟前说话。像这没有劳力分人家一点粮,就把人家的眼色就受死了。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