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殿荣(陕西)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82

口述人:李殿荣(男1946年出生,陕西省延长县雷池乡强家塬村,现居延长县风车沟

采访人:王雄(男,1989年出生,西安美术学院09影视摄影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2月8日

采访地点:李殿荣家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去我的同学村子,碰到他的一个亲戚,得知我们来采访,就给我们介绍说他们邻居有位老人不知道现在多少岁了,是河南人。他带我去这个老人家,他名字叫李殿荣。

口述正文:

人没吃的,牲口也饿死了

我祖籍是河南的,在陕北出生的。那会大锅饭的时候,是按饭票吃饭的,后来把粮食吃完了,大锅饭就解散了。那会粮食打得多了也吃不多,要是这个村子打得粮多,那个村子的少,就把多的给少的调配过去了,所以人就不好好干活了,有依靠思想了。

我们那会队里有22头牛,两三年时间就死得剩两三头了,都饿死了。人也吃不上,打不来粮食,就没有干草,牲口吃不上。玉米长的跟谷子一样高,比指头粗一点,到了冬天牛要吃草了,没有草,就饿死了。我们村子没有牲口了,都是人干了,那会真是非常的艰苦,那会吃不上,公家给救济,一人也就给十来斤黑豆,把黑豆推成面,人吃了都便秘。

山上挖野菜,扒榆树皮

我那会十来岁,就跑到山上挖野菜,十几个娃娃一块出去,把榆树外面的那层树皮扒掉,把里面那一层弄下来,带回来以后晒干,放在碾子上,推成面面,加点黑豆面、玉米面一块吃。

那会陕北人也是受了罪了,不过倒是没有饿死的。河南饿死的倒是多了,我老婆那河南兄弟就饿死了,我家二爷那家从河南过来,也是饿得都起不来了,用了一个多月到了我们村。咱陕北人稀,也得到山里挖野菜吃,都吃不上,家家都没粮。

活累,还经常开会,不听话就被批判

再那会,人吃不上倒也不说,农社那会苦也重,白天大会战,一个人分了八方土。说是十方,其实没有,没人能完成十方,十方土得一百车推,晚上还得开会,集体化的会天天晚上要开,开会就说学习毛主席的思想、政策什么的,要做好人好事,谁要是不听话,就得批判他,让他站在那儿,然后批斗!当时是害怕。

最困难也就58、59、60年就三年,后来人们也偷偷开地,有自留地了,日子也好了点了。原来的话连个羊都不敢养,家里有只羊了就说是资本主义,也是什么都不敢养。

60年偷偷挖自留地

到了60年的时候人们就开始自己偷挖点地,也是饿的挖不多,就一亩多的样子。那年老天爷救了人了,粮食大丰收,一二亩地能打两三担,那会就能吃饱了。连着种了两年多,最后公家还是不让种,说要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禁止开荒,就把地又收了。再后来也就慢慢的好了,最起码人都能吃上了。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