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新(陕西)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42

口述人:杜志新(男 ,1933年出生,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大兆乡大兆村8组村民)

采访人:付聪(女,1989年出生,西安美术学院影视动画系09影视摄影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2月11日

采访地点:赵乐兰家中

 

采访笔记:老人依然是我大妈帮我联系的,以前去我舅伯家的时候也经常遇见。刚开始采访的时候,老人还以为我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问我是不是涉及到政治政策的问题,我说不涉及,老人才放心的接受采访。采访中老人点了一根烟,总感觉是在深思熟虑。

 

 

口述文本:

 

58年大炼钢铁么,男女老少整天在水里泡着浪沙

 

58年大炼钢铁么,那还可怜。男女老少整天在水里泡着浪沙,男女老少都在那个河滩里坐着,早上起来就到水里头,要泡一天,浪那个铁沙,就是沙子里头浪那个铁,把那个铁沙送到钢铁司,一烧一炼,炼成那个铁钉子,送到钢厂去。

 

那时整个全体人都搞那个事情呢,大炼钢铁么,那是个的大运动么,那时候毛泽东提倡的钢铁要过关呢,最后是全民都搞那个事呢。咱的长安县是个钢铁司么,底下都是钢铁兵团么,浪铁沙呢。那时候咱队里连一个人都没有,就像这村子连一个人都没有,把你男的女的年龄大的都发动到河滩浪铁去。

 

地没人种么,那一段土地都到啥时候了,都到秋收以后了,都到8、9月了,苞谷黄了,苞谷都扔到地里没人收,包谷都坏了,把苞谷掰回来扔到街道就没人管。

 

一百多人一个灶,吃饭像抢一样

 

各队就是一个队办一个大食堂,一百多人在一个灶上吃饭呢,吃饭的时候跟抢一样,那就是那条件么,那你没办法。我那一段,说个实在话,我在大队当干部着呢,那咱只能有那条件么,人家生产队没有粮,咱就不能把谁家的粮给群众吃么。

 

58年59年,最可怜是60年。最可怜时候一个人才二十斤粮,一天图多少?一天几两粮,就那生产队派啥活你还要干呢,你不干人家就给你不计工,就是那程度。

 

代食品:苞谷皮苞谷壳

 

那58年都没有啥,都到高级社了,开始公社化,58年就到大跃进了。国家搞的那个公社化么,那就是群众不算土地了,按劳动分红呢。那会儿是个那政策,可怜就是群众的劳动程度大么。58年公社化下来,就是那群众的生活就是可怜么,那就是集体吃饭集体食堂化,群众屋里就没有灶,没有啥粮食,都是靠生产队么,在生产队集体生活,集体劳动集体吃饭么。

 

58年那一会儿粮食困难,接着59年60年也粮食困难,群众就吃的那代食品,啥叫代食品?就是那苞谷皮苞谷壳,吃的那淀粉,就这还是按人分,一个人一天给那三两四两。不是粮食,就是没有粮食。

 

60年生活困难,都吃的是青菜么,咱这儿全部是那萝卜樱子,白菜,白菜根。在食堂吃饭就是给你一顿舀一两,苞谷粥拌着下一点萝卜菜,就是那一种生活,多了还没有,一个人一月只有二十斤粮,只有二十斤主食,下来全部是蔬菜。吃不饱,都饿着呢,人家就给你吃那一点儿,想吃饱人家就不给你,就没有的,生产队就不给你,家里想吃呢没啥吃,家里没有粮没有啥。

 

白天干活晚上也要干,加班饭是稀苞谷粥

 

干活那劳动程度大,就吃的那个还一天白天干,晚上还要成半夜的干呢,你晚上不去干,人家就不给你吃,晚上的那一碗加班饭。那加班饭是啥?还是稀苞谷粥子下些菜,以为啥好饭。

那人扛不住么,那就是那条件么,那生产队就没有粮么。那一会儿那个生活就是困难。

 

干活那会儿就是人家生产队是按你这个劳力,你能干重活就让你干重活,你一天不劳动人家就不给你吃,你去舀饭就不给你吃饭。干活那就是开始时平整土地,就在生产队劳动么,给你派啥活你干啥活么。

 

59年、60年粮食最缺,那时候国家粮食紧张。60年那会儿饿死的人很多,甘肃饿死的人多,咱这儿还没发现这事情。咱这儿虽然是可怜,但是一个月还给那一点点呢,甘肃那一会儿一月就不给你粮,就没有粮。最后60年,不知道是10月份还是12月份,把张掖地区由领导到干部整个法办了一批,就是因为那个粮食问题,饿死人太多了么。那一段可怜,那一段群众生活最可怜了。咱这儿虽然说是给你吃的那一点儿饭是一天两顿,一顿只有二两粮,你看那一家子六七个人,就拿这盆子舀这一盆饭,回去再弄些菜一搅,就像那样混呢。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