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田佩珍(女,1930年2月20日出生,陕西省商洛市商南县青山镇普峪河)
采访人:郅鹏波(男,1989年出生西安美术学院09影视摄影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1月25日
采访地点:田佩珍家
采访笔记:
今天是正月初三,我在二姨夫家的采访已经结束了。见到了多年没见过面的小表姐和姐夫,她说让我去她的婆家采访。她奶奶今年80多了,我一听她说这话我就很高兴地答应了。在我二姨夫家吃过午饭,我和表姐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小表姐家里。我见到了干奶奶,经过交谈老人对过去的事情记忆还是很清楚,讲的也很不错。我就跟老人家讲要给她拍段视频,老人答应了我的要求。老人看上去很沧桑,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老人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也很赶时髦,都80多岁了还买了一个移动电话装在口袋,在采访过程中还接了一次电话。
口述正文
我是啥子苦都吃遍
我是啥子苦都吃遍,啥子光景都过遍。那最苦的就是大炼钢铁58年,那时候吃食堂那苦的很。过日子呀我过些苦日子,吃树皮草根。大炼钢铁,我到坡上去背矿,半夜都不得回来,辛苦得很,你不去啦就罚你的工么。啥都没得吃的,养娃都没得吃的,吃也吃不上,穿也穿不上,那时候苦得很。我那时候娃多,四个娃,就是我们两个劳动。那就不给你称粮,就过那样苦日子。白日农业社做活么,就是挖地么,跟农户一块背粪么,就是干那些活么。一天你去加班啦就是三顿,你不加班啦就是两顿。你就吃不上,给你逼的那时候农业社上吃啥,啥都没得。
食堂吃的是吃稀汤破水
58 吃食堂吃啥,人家管伙的做饭的吃好的,给你吃稀汤破水的,那稀糊汤搅得稀溜溜的,一顿给你打两勺,够也是那些,不够也是那些。晚上大炼钢铁,你去干活去背矿,就给你多打两勺饭,你不干活啦就不给你饭。那吃啥,那饿的没得办法,到那个坡上,摘那个涩柿子吃。南瓜就那生的就那吃,那就跟个猪样的,跟个畜牲样的,是过那样的光景。
那有劳力的啦就多吃些,我们没得劳力的人家,打饭也打得少,扣你分,白日没劳动好啦,就扣你分,就不给你打饭。就过那样生活,就过那样苦日子。那食堂上,他那个猪样的给你吊(养)着,稀汤汤的,这大个勺一个人打两勺稀稀的。就叫你饿不死,就给你一吊(养)着,跟这时候吊半大的猪一样的。
连盐都没有,就搁点辣子
树皮草根,挖棉枣么,就是坡上挖的这大的疙瘩子回来煮么,煮的当饭吃么。那个葫芦根么,就是那时候,卖的那个葫芦根啦坡上长的啦。回来就放锅里一煮么,煮煮就给那皮一剥就当饭吃么。就这时候卖的神仙豆腐啦,就那个叫凉粉叶子。打回来的那个凉粉叶么,那个凉粉么就当饭。那时候连盐都没得,就搁点辣子,不说油的话,盐都没得就搁点辣子一调调,就吃那维生。
我养六个娃都是吃树皮。
那怀孕了没的假期,生孩子满月了就要叫你去干活,不干活你就不得工分,你就吃不上饭。就是生了娃,就是一个月的假么,一个月的假,你不去干活你就没得工分,你就吃不上饭,就不给你称粮。养六个娃都是吃树皮草根长大的。大的就领着么,小的屋里有奶啦,就奶领着么,没得奶啦就带着么背到背上么。
那时候穿的稀巴烂的,那时候也没得钱,稀巴烂的,啥都没得,发布证你没得钱买啦,你就不穿。那时候穷饭都没得吃的,哪有钱去买布啦。过年咋弄?那吃点白糊汤都是好的,哪儿有米麦?那时候分油分一点点,我那时候做馍做那个浆粑馍,没得啥拉锅没得油,就是那个瓜叶搁锅一擦,那浆粑啦搁四周边上,一炕的锅贴子,那没的油,不得起来,就吃那样饭。
哪敢反抗,一反抗就斗争你
那时候做梯田,农田基本建设,搞水利挖坡,那六七月的庄稼都没收完呢,叫你去大会战去挖大坡。叫你这里去那里去,你去晚了叫你站会场子扣你的工分,半夜叫你起来做活,你迟到一点啦就扣你的工分,扣三分的五分的。妇女一天才是六七分工,再一扣就没得了,就过那号光景。那时候日子多苦啊。
那时候,国家政策在那里,你不依从你就犯法,叫你站会场子,斗争你,哪敢反抗,一反抗给你拉到站会场子,斗争你,打你耳巴子。说你是反动派,咋样咋样的,给你叩个大帽子,你就招不住。哪还有自己自由权啦。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