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黄青云(女,1940年出生,陕西省商洛市商南县城关镇任家沟村石门组)
采访人:郅鹏波(男 1989年出生 西安美术学院09影视摄影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1月13日
采访地点:邻居院子
(口述整理:张孝淳)
采访笔记:
2012年1月19日上午在采访了我侄女的小奶奶之后,老人叫来了她的邻居。我打听了老人的年龄,老人说是40年生的。我见老人口齿伶俐,耳朵还挺好的,我就跟老人说了情况。那位小奶奶也跟她邻居说让她帮我一下忙,老人很高兴地答应了。采访过程老人讲的很仔细,采访也很成功,就是在后面的一小段,对面的山上有人上坟祭祀,鞭炮声被录了一些,但是没有盖过老人说话声音。我也尝试过等待,但是我一停下来老人就想离开,没办法我只好继续听老人讲述。
口述正文
搞生产
搞生产,不管是大的小的,除了儿童上学的都是搞生产。那时候调到这里调到那里,这里搞个水库,那里搞个水库,一调到这,一调到那里。那时候,家里哪儿有人么?不得人。都除了那些做不了的,在家里看个门,剩下的都调走了,全部都调走了,是有劳动力的男的女的都调走了。
吃树叶
58年那吃食堂的时候啦,那时候就可怜得很。种的粮食不够吃么,大队的粮食不够吃。人家有用的人吃小锅饭,不得用的人就吃大锅饭,就这都是那个烂菜吃。那时候去那山上,我经常挖那个树根,就榆树皮树根,包谷粉包谷壳呦,还有绿豆壳。哎呀,那时候吃的绿豆壳把我难受死了。吃了几顿绿豆壳,哭了几回,那就可怜得很么。那是我那工作员在我家待着,叫我吃,慢慢吃。他说我都吃啦,你都不吃。我就哭呀。
那是59年事情,58年到59年都是那样条件。这就扯到59年了,我59年结的婚,结婚完了一下子就到这里。后来,底下呀那就可怜得很,。吃什么都没得,哎,那个淀粉啦,包谷壳淀粉,绿豆壳淀粉,还有坡上打的那个叫榆树叶,黄藤叶啦,乱七八糟的吃。吃完我经常背个锄头去打工啊,走坡上也是吃那。都是吃那刺菜芽乱七八糟。,那可怜的很那时候。那时候我眼睛水不晓得哭了多少。那吃的不得一点好处,那一点那才可怜得很呢。
淀粉都是磨子磨的么,那时候还没得粉碎机,那时候都是小磨慢慢磨,磨了筛筛,筛的吃。也有红薯干,有时候啦调一点统销粮,统销粮呢不是粮食,都是红薯干。在河南调的红薯干来吃,回来一家弄一点。
那时候过年哪儿有啥吃的么,过年不得啥吃的,过年就吃的随便饭,有的就过年一顿还吃一点大米,早上啦还包一顿饺子;没有啦,那穷的很的家里啦,就随便吃一点算了,就那样的。初二就开始做活。
结婚
结婚那天黑了,喝点团圆酒。喝的团圆酒那时候没得哪儿有么,我就住到他家这棚子里头。结婚就是一个棚子,一个小小,就像烧火的这个棚子,给我做的房。后来那天黑了,那些他们兄弟伙的啦同事伙的啦来闹房,闹房闹个什么呢,什么都没的。跑到称了一点点心,称一点什么,我娘家也是,过食堂时候也不得。弄得巴点零食啦,就那抓的几个盘子。也没得什么吃饭的,也没吃饭也没怎么的。
就是那样的,结个婚连个衣裳都没做。多可怜,就随身衣裳来的,来了,嗨,那时候我脾气也不好。讲起那时候呀,没得一点那个,跑这儿来了就是一个床。一个床,两个门板搭起来的床,我就跑出来。娘家做的一床被子,他这就弄个烂垫子,一头一个大窟窿,就搁到床上。我后来跑出来,靠到那个梯子上哭。
生孩子
怀孕得做活,不得哪一个叫你歇一会。那生产队里做活,我也做活,也做得厉害,不要命的做。走到坡上做活啦再那个,临时抱月。出世头天还在这个山头上背一背笼红薯,上面还绑一箩跑回来。脚都肿多厚,炸裂子,那可怜得很那时候。
62年我生的娃,生完小娃也闲不上,我连个满月也没坐完,也不得啥吃,头天满的月,第二天就给娃搁到背笼里背到坡上摘花生。要说那时候苦,我比哪个都苦得很,那都可怜么那是。喂奶么,不得奶就烧红薯给他吃么,就是这。娃穿的什么?都是外婆家我娘家做一点老布,我那个嫂子会织布,都是剩下的那个都是老布头啦,那个机械织的布头啦。刚好三尺老布,做袄子做棉裤那就给娃顾及穿。啥都不得,家里穷得很。
朝赢哥饿死了
我们这村上有饿死的人,那朝赢哥就是饿死的吧。搁一点点糊汤粉,搅得精稀光汤的。给刺菜芽、草野草啦,一舀都是光汤,有啥吃么。仅仅那些菜还好吃一点,就是那绿豆壳。你懂得那个绿豆么,那个卖的绿豆啦,长的壳,后来磨成粉,就那样搅糊汤吃。吃的把嘴磨得不得了,一点都吃不成。
哪敢反对
那哪敢反对么,那时候我们这里队长也好,保管也好,都是人家旁队的调来的。我们这生产队的人都调走,人家旁队调这来,那就恶得很,当队长也好,保管也好,什么都凶得很,哪个敢跟他俩个说?还有,是哪里的一个干部,在我们这里,姓啥姓蒋,我从城里回来,穿的一个皮鞋跑回来家,就把我拦到路上,跟我审问的,说我这也有那也有,哪有啥呀打赤脚不磨人呐。穿个鞋他都干涉到,旁人干什么他都干涉。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