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叶(湖南)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24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24】


口述人:龙心叶(男,1944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白云桥村村民)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

采访时间:2010年8月24日

采访地点:中巴车上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我去县城,路上碰到我老表龙心叶(亲叔伯舅舅龙天礼的儿子),和我同坐在中巴车的一条凳上,他是去县城帮人家治病(迷信一类)。几句家常后,话题即被我引到了食堂的日子。他和我讲了吃食堂时他做假饭票的故事,我边听就边笑了起来。我这个老表,从来是少言寡,没哪个不认为他是最老实的。我采访过的食堂人中,偷吃的不算少数,可学他这么变着法儿搞食堂的名堂的,我今天才遇到第一个啊!

口述正文

       食堂时俺和妈妈、老家伙(父亲)是住在白云桥街上的,就是那下头贾家岩塔里的。俺一天三钵饭,一钵有时三两,有时四两。俺的饭量只那么大!俺老家伙那时是在这街上的副业队打铁,有时候他还从副业队提一袋袋米(三五斤)回来,他和那管伙食的关系只怕还可以。

       在食堂里,一般人都吃不饱。有些人硬是那么饿死了的,那贾滚章的丫头贾国年也是饿死的!你看那贾国梅二十多岁,饿得受不住,一到食堂里去,就抓盐吃。他不知是哪么吃进去了的,后来好多人都跟着那么乞,那炒菜的不得不把盐给锁起来。

       饿得受不住,我搞了食堂的“个名堂”(饭票造假)。食堂的饭票有一斤的、六两的、一两的面额,饭票的表面都差不多,都带个白白色儿,大小也差不多,都盖有公章,再就是一斤和一两的那公章中间加盖的有事务员的个私章。当时也是肚子搞不饱,一天我坐在屋里没事,就把身上的饭票搜出来数了数,看后来的几天还能不能吃到。就这么数哇清啦,突然发现了天大一个秘密:这一斤和六两的饭票太像了,只是六两的公章中没个私章。我为什么不把一两饭票上的私章弄来,贴到六两饭票上去呢!?

       你看,又不需要个什么工具,我马上就从一两的饭票上撕那个私章。我慢慢地撕,开始不会搞,搞到第三张才把那个搞好,关键是把那个私章那个地方要磨薄,贴上去你才看不出来。第一张我是从牙缝里刮出些牙屎贴上去的。

       嘿!中午端饭去就混过去了,半点没被发饭的人疑惑。我边吃就边在打主意:既然看不出来,我哪不多搞点呢!那是十六两的秤,去掉一两和六两,我贴一下能净赚九两呀!,食堂给我发的一天也只这个数啊!

       主意也拿定了,我就去合作社买了瓶浆糊,那时没得什么胶水,我花一角多钱就买了瓶浆糊,我就这么开始搞了。你看俺平时又老实,拿一斤的饭票端饭去根本就没人怀疑,马上就跟俺找了。

       就这么都搞了几个月。有一天那个发饭的记得是黄玉珍,她拿起那个饭票看了又看,说是硬觉得这个条儿厚些,就问我哪来这么个饭票,我说这都不是在事务员那里领的吗。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饭票,收下后还是给我找了零的,我马上把饭端走了。从那以后我再没敢搞。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