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78】
口述者:黄果(女,1926年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者:叶祖艺(男,1985年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时间:2011年11月3日
采访地点:老人家中
采访笔记
黄果老人的家离我家五十米远,只要我一回家,她都会过来坐坐,问问我从哪里回来、做什么工作。我采访过她两次,第一次是2011年十一月份,当时自己心急气躁,采访得很糟糕。第二次是五个月后的十一月份,我找过她不下五次,她每次都说忙,没空。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端着机子走进她家,坐下来帮她掰豆夹,她才慢慢跟我聊起过去的事情。
采访正文
我娘吃番薯叶涨死的
公社化那时候冇吃,去买到烂番薯来吃,苦死人了。那时候吃学菜、藤叶,吃到脚几肿,我上黄的阿娘又担病,我娘肚子也肿,后来涨到死。当时冇了番薯片,去吃番薯叶,煮到番薯叶,晒干番薯叶煮粥吃,吃到涨死的。
我儿子吃黄豆拉肚子
后来种到有黄豆,蒸到黄豆吃过,那时候见怪吃怪,有什么就吃什么。我的儿子阿昌在厨房里饿到大哭,后来搞到那些黄豆叶去吃,一夜都拉肚子,拉到一厅的。他也不敢“斗”我(粘着父母要吃),就是在櫈板里睡到哭,几惨。那时有广播,广播说今早又断粮了,你们有鸡蛋蒸到就把小孩吃了。哪里有鸡蛋呀,去哪里找鸡蛋呀,吃都冇了。
一段田的麦子一夜被偷完了
种到那些麦子,大家去偷麦子,晚上去,又冇火,我、林姐、猪仔婆,林姐叫我去,她说大娘,去偷些麦子来。好,第二明早,一段的麦子全部偷完了。当时陈秋叔婆对我说,你还在这里,那一段麦子都割完了。我赶紧拿到藤条去割,捆到一捆背归来,把公社干部阿秋叔公见到,见到也闲的,阿没你还敢抢,当时就冇吃了。
割到再多也是公家的,偷到才是自己的
当时我去偷到也有两酒缸,后来慢慢地磨到吃,当时过年了,要省着点吃到割禾,割了禾才有吃呀。割禾就偷谷,当时再多谷割到也是公家的,要担到下门去的,偷到才是自己的。所以,等下又说喝茶,又说拉尿,一转身就把谷偷进裤兜里去。以前什么都做过呀,去扫稻苗井,好比这里打禾,那些谷移来移去,地上掉落好多谷,我们就去扫,扫到去河里洗,那些沙就沉走了,谷轻就漂起来了。
偷番薯被捉到扣了两天粮
你的阿公(老人指自己老公)进坑割藤时偷了两条番薯,把他们知得了,减我几仔娘的口粮。他不醒目,我不曾把人捉过。偷谷也是,去梅塘去进坑担谷归,这只篓偷减一两升米,那只篓也偷减一两升米,我就不曾把人家捉到,那些偷到就是自己的。
当时他偷番薯把马培知道了,减我几仔娘好几餐粮,去食堂冇粥把你端,扣了两日。那时好得自己偷到有多少在屋下煮到吃了。后来阿权来抄仓,他也算好,不会装多,就装到两升多米。那时断粮,两三升米真是救命的。
当食堂保管就有吃
当时的生活好的就好,不好就不好,鸡滩好得当保管,在食堂里煮吃,有一次我去他屋下,他煮一饭锅的饭,他老婆曾漫还勺到一碗把我。人家说冇吃了,断粮了,她也假装去挖薯粮挖硬饭头,怕人知道。后来食堂散了,他就搞到钱修他的屋了。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