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法来(福建)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76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76】

 

口述人:黄法来(男,1933年出生,福建省南安市码头镇宫占村村民)

采访人:戴伟端(男,1991年出生,天津美术学院数字媒体系学生)

采访时间:2012年2月14日

采访地点:黄法来老人家中

 

   

采访笔记

黄法来在十六岁时是一名通讯员,后来发展到村里的武装部部长。是一名老党员。他儿子是村里的唯一一个乡村医生,救死扶伤无数。整天在四千多口人的村里徘徊。

黄法来跟我父亲很熟悉。在采访他之前,我父亲对我说:“黄法来以前在粮食站里干过活,对村子的以前比较熟悉。人很好,很喜欢交流”。

我是第一次跟黄法来见面,也是第一次去他家。当我说要向他了解一些关于土改、饥荒、文革时的事,他很是兴奋,好像有很多故事要向我倾述。在倾谈过程中,他很详细地的讲述他是如何从一名通讯员发展到武装部部长。这件往事对他来说是非常光荣的,他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这等经历,所以在交谈时,反复提起这段回忆。

在采访到一半时,他老伴许些担心,问我:“你录这个是要去参考吗”?我父亲回答到:“他们学校里有个关于这方面的内容”。这时她才放心,也加入到采访中。

 

采访正文

 

      1959年我在粮站工作

大跃进之后的三年自然灾害才没有吃的。移苗拼区,移苗拼区是整个乡里的(粮食)移到一堆,然后拿照相机去把它拍下来,那时我是在做团书记。1958年我调过去,那时没有吃的。我调出去以后,去下乡。

1959年我在粮站(工作),粮站当时让我大炼钢铁、专心去炼铁。那时都在粮站吃,我没吃好。粮站的工资很少的,一个月才二十八块五。当时我们这很严格的,一个月你要是请假回家,也只有一两天。吃大食堂时,我跟公社用稀饭度日子。稀饭很稀,很清彻,食堂煮好盛给你。一大锅,让你几个人去打捞(米粒),没办法。那时吃稀饭是很含糊的,是“上一个人,下一个人”,还要做工。(一碗稀饭里)只有一粒或半粒米花叫做“上一个人,下一个人”。那时就靠这些度日子。

粮站当时也是很没有吃的。别人都以为粮站很好,都去掀粮站的锅盖。事实上我们是吃水稻根,拿起来炼(煮),打一打,压一压,然后炸着吃。还有摘几种草,试一下看能不能吃。粮站那时就煮得满地都是草,其实也就是告诉群众没有吃的,那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们那时都是吃草子(小草)。

家里都是吃食堂,很含糊,一个人一天只有二两米能吃。没吃饱的就去碾草来吃。吃树薯(一种有毒的植物)、吃草子。香蕉头也有很多人吃,我那个老女人(老伴),那时还生小孩坐月子,吃的都是香蕉头。糠也有吃。糠炒一炒,然后用汤勺盛起来放到嘴里吃,然后边喝开水。老女人吃最多的就是糠了。

       饥荒时小孩都得佝偻病

      那时没有吃的,小孩都得小儿萎缩、佝偻病,整个人很瘦。那种佝偻病需要带鱼头来治疗,我有发过带鱼头,是发给带有佝偻病的小孩,其他人都没有。带鱼头发完,带鱼身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有一句话是:挂布条的很少,一个人才两尺布条。群众说:男没精,女没经。人都要死了,哪有精和经。

      人胀水,吃香蕉头胀水,水肿病。当时还有一些人水肿病病死的,但我们没去统计,不知道病死多少人。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3-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