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65】
口述者:叶敬英,女,1936年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者:叶祖艺,男,1985年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时间:2011年10月28日
采访地点:老人家中
叶敬英老人也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她是叶平漠老人的妻子。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她突然得了中风,之后腿就一直不方便,得借助拐杖才能走路,从此也再没有离开过家。那天我去找她时,她坐在门口晒太阳。我说给她照相,找她聊聊天,她很高兴地答应了。但她耳朵不好使,我得重复说几遍她才能听到,有时还得走到她耳边才能听见。
三吨干饭吃到底
原先公社化一开始还抓到好好,三吨干饭吃到底,一直在那个食堂里吃,60岁(以上)就吃清饭。好,后来就没收人家的,集中集到的,好比现在合社了,大家几欢喜,合社了。他们也逼你去,你不去也要去。然后就来清粮了,有谷有米,什么都清走,再多也拿去,拿去一起吃了。好,吃完了呢,耕田又耕到冇,那时用播种机呀,在新大门,一夜担十几担谷种去,用播种机一拖,撒过去。以后去割呀,全部冇的,跟秧苗一样。
去摘杉筝叶吃
每天都冇吃,去摘“杉筝叶”吃,“凉藤叶”、“布菜”,什么都吃,摘到就这样擦一擦,放些盐去,油都冇的。生产队里一断粮就冇,不断粮就有两勺粥,用那些勺子,一餐就两勺粥,去舀,在食堂里煮到,也不是一直冇,就是饿死饿活吃不饱。
我那时还好得我爸当党支书,还不曾(没有)饿到,多少还有照顾下,像食堂煮到有粥,我们有时还会去舀。你爹那些人就饿到要死,饿到不会动,脚都很肿,就是不曾(没有)饿死。
拆烂屋当肥料
那时好惨,做死人的,一直都做死做活,冇日冇夜做的,他妈的,又喊你去做工,又喊你去搞什么肥搞什么肥,上年(以前)冇化肥的,耕田要去收火灰的,要去搞到来,你以为有什么肥把你搞。刚开始集中时,那些烂屋呀,就去拆了,拆那些砖泥什么的,锤了就拿去撒(到田里)。我们以前上梅塘,经常要担灰去,一担上(去)一担下(回)。
我儿子他爹也是饿到死的
几惨,公社化,饿死呀。饿死好多人,我知得阿农兴他娘在这里,饿到坐櫈都坐不稳,一跌就倒。阿朱仔就要饿死了,人家拿到粥把他吃,又救到了,又救到一条命,但后来冇吃又死了。他们是硬打硬饿死的,老了,搞不到什么吃,饿了就会死了,一饿冇生产能力,搞两下就死了。那时冇哪里搞的,好惨,他妈的。我儿子他爹也是饿到死的,硬打硬饿到死。你爹那些人的脚也好大,全部肿的,他不知为什么又不曾(没有)死,他比较年轻,是吧。
赈济粮
我们寨下围最严重,饿到最死,饿到最多人死了,后来庄庄书记下来,他特地下来调查的,见农村人冇吃,后来又才去县城搞到一些粮食,拨下一些粮食来。那时喊“赈济粮”,也才发到一滴,有的也有,冇的也很少,不是见人家就有的。
主席搞‘左’了
那时搞“左”了,不是也不会冇吃的,那时主席搞“左”了,当主席那个人搞到好“左”的。插秧要这样插下去,一寸乘一寸,随便插宽点就抓到罚你,冇工分把你,扣你的工分,停你的粮。一直都这样插下去,那些禾全部冇的。那个主席搞到好惨,把他搞到很“左”。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