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林俭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62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62】

口述人:曾林俭(女,1931年出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人:叶祖艺(男,1985年出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时间:2011年10月29日

采访地点:老人家中


采访笔记

曾老人是黄羽祥老人的妻子,我那天本是去找黄羽祥的,但他不在家,又恰好碰到曾老人,便问她有没有空,想找她聊聊天。曾老人和黄老人分开住,一个跟小儿子生活,一个跟大儿子生活。曾老人很高兴我的到来,把我带到屋里坐下。采访过程中,她一直惦记着去弄柴火。采访进行半个多小时后,老人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去弄柴火,我也跟着过去帮忙。

采访正文

山将树叶的味道好难闻

公社化那时冇吃,去吃那些红柴叶,不是,去吃那些山将树叶,去弄藤菜、学菜,那时冇吃,要过难关,一直都冇吃的。(用)山将树叶去做饼吃,用筛子筛到,那个味道好难闻。就是现在这个阿公(指自己的丈夫黄羽祥),他用米去换人家的山将树饼,他以为好好吃,好大的,那些山将树饼,吃下去那个味道好难受。他木木督督(好蠢),以为好好吃,去跟人家换,换了又不好吃。

拿番薯叶干当茶水

上山捡烂番薯,那些烂番薯不要的,捡到洗净就吃了。那些藤叶大家都去相争,把藤叶晒成番薯叶干。南安阿爸当生产队长,他说茶水了茶水了,结果拿出一些番薯叶干放在桌面,大家谁要就去吃,拿番薯叶干当茶水。大家也真的吃,那些晒干的番薯叶呀,那些晒干的藤呀。你以为像如今,还有清饭吃,上年(以前)吃那些番薯片,人多的晒了十几担番薯片。升把米(一升多),一小篓番薯片,一篓番薯片倒上去,等番薯片湿了水,然后就用饭桐蒸了,蒸了一饭桐的。蒸了才好吃,吃上去就很香。后来合了队,那些番薯放在我这里,摆的全地,那些老人动不了的,就在这里削番薯,削了拿去蒸,蒸了就这样吃。

用鸡笼偷麦子和谷

现在走出去田段(指家门口的田),氓旅那个阿婆,拿了一个鸡笼洗净,是新的鸡笼,不是洗净的,她说去笼鸡,谁知走去割麦子归来吃。田段里那些麦子,生产队种的。后来又去偷谷穗,大家都去偷归家里吃。那些谷就炒好去磨粉吃,公社化那时就这样吃的了。

我大娘说冇吃冇被子盖要改嫁

那时冇吃,叫那个大娘留在这里,她说冇被子盖又说冇吃,她就愿嫁老公走了。那时候我第一个老公还在,他说他去借给她吃,她又说冇被子盖。那时很困难的,冇钱呀,她……现在马塘可能也不在。当时去马塘也养了一个女,养了一个女也是招老公,没养到仔(儿子)。

我爸也是饿死的

我爸也是饿死的,饿得在黄泥那里掉下去,又在养老院,在乌石下办了一个养老院,在那里吃黄豆吃脚肿丸。脚都肿的,那时候,冇吃呀,脚都肿的。我爸死时,我煮番薯片粥给人家吃,吃了去用功(埋人)。人家说死了要去煮青饭青菜,我煮番薯片粥给人家吃,吃了去用功(埋人)。

我家两个人,不是一个人饿死

我家就好几个,一个老阿公,我第一个老公,他也是饿死的,那时也是公社化,那时冇吃。他不是饿的吗,我第一个老公,他不是饿的吗。你爹还经常守着他,那时也是冇吃,就是烧炭去一下,又说引了鬼什么的,他也是饿死的。我家两个人,不是一个人饿死。

我家五六个人只剩下我一人

那时冇营养的,那时硬打硬饿,那时我一家五六个人吃饭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现在这些儿孙全部是后来出世的。原先那些老的全部不在,还有一个大爷,还有一个大娘,还有我爸我娘这些人,老的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