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座谈会上，我听了几位同志的讲话，也看了东北、华北地区有关的一
些材料，现在，分别谈下面几个问题：
（一）对去年的估计。现在没有人怀疑去年的大跃进。至少有两条必须肯定：
一条是去年打开了大跃进的局面。我国从一九四九年解放，经过一九五零年到一
九五二年三年恢复时期，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五七年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的建设，
但进度不很快。社会主义建设归根到底是速度问题，没有高速度，体现不出社会
主义的优越性。党中央和毛主席经常想找一条道路，使我们国家建设得更快一些。
一九五五年毛主席就说过，在十五年或者更多一些的时间内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
社会主义国家。一九五五年秋季、冬季和一九五六年的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一九
五七年生产战线上表现出来的低潮，一九五八年的大跃进，这一系列的过程，我
们都在寻找这个经验。一九五八年的大跃进是翻天覆地的事，给今后更大的跃进
打开了局面。另一条是把六亿五千万人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毛主席常说，考
虑一切问题，要从六亿人民出发，把全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是最宝贵的。一
九五八年的大跃进是成功的，成绩是主要的，不仅在于产了多少钢铁，出了多少
煤炭，打了多少粮食，更重要的是发动了群众，把六亿五千万人民动员起来了。
去年大跃进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但也有消极因素，有缺点、错误，譬如动员民力
过多，有浪费现象；集中主要力量大办钢铁，而忽视了其他方面，造成某些失调；
“放卫星”、献礼，单打一，搞突击运动也出了毛病。大的缺点可以数上几条，
小的更多，但终究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问题。因此说，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的
成绩是主要的，经验是好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敢想、敢说、敢干”，“解放思想，破除迷信”，都是正确的，没有错误，
今后还要坚决贯彻执行。缺点必须纠正，但不公开登报。
（二）落实问题。最近，毛主席给农业六级干部写了一封信，有关的问题这
里念一念：“省级、地级、县级、社级、队级、小队级的同志们：我想和同志们
商量几个问题，为是关于农业的。第一个问题，包产问题。南方正在插秧，北方
也在春耕。包产一定要落实。根本不要管上级规定的那一套指标。不管这些，只
管切实可能性。例如，去年亩产实际只有三百斤的，今年能增产一百斤、二百斤，
也就很好了。吹上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二百斤，甚至更多，吹牛而已，实在办
不到，有何益处呢？又例如，去年九亩产五百斤的，今年增加二百斤、三百斤，
也就算成绩很大了。再增上去，就一般说，不可能的。”“第六个问题，讲真话
问题。包产能包多少，就讲能包多少，不讲经过努力实在做不到而又勉强讲做得
到的假话。收获多少，就讲多少，不可以讲不合实际情况的假话。对各项增产措
施，对实行八字宪法，每项都不可讲假话。老实人，敢讲真话的人，归根到底，
于人民事业有利，于自己也不吃亏。爱讲假话的人，一害人民，二害自己，总是
吃亏。应当说，有许多假话是上面压出来的。上面‘一吹二压三许愿’，使下面
很难办。因此，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以上六件事，请同志们研
究，可以提出不同意见，以求得真理为目的。我们办农业工业的经验还很不足。
一年一年积累经验，再过十年，客观必然性可能逐步被我们认识，在某种程度上，
我们就有自由了。什么叫自由？自由是必然的认识。”“同现在流行的一些高调
比较起来，我在这里唱的是低调，意在真正调动积极性，达到增产的目的。如果
事实不是我讲的那样低，而达到了较高的目的，我变为保守主义者，那就谢天谢
地，不胜光荣之至。”
所以，落实是一个整风问题，也是调动大家的积极因素的问题。小平同志说，
订计划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指标订得高，钢1800万吨，煤炭3.8亿吨，给大家分
配下去。拿煤矿来说，那就是抚顺Zll万吨，阜新Zll万吨，鸡西1350万吨，开滦
1650万吨，峰峰900万吨，淮南1400万吨等等，大家努力去完成，无非是你们向
我们要条件，要材料、要设备，我们说没有。实际结果究竟如何呢？指标能不能
完成？我们判断，是达不到的，不仅达不到，而且要出事故，吃老本，月月努力，
月月完不成任务，上下关系不好。“一吹二压三许愿”是不行的。第二种是实事
求是落实的办法，指标自报，退到可靠的阵地，指标定了，努力争取完成和超额
完成。我们认为采取第二种办法比较好。从实际效果上看，它生产的更多，生产
安全，质量也好，给明年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这就是毛主席说的“多谋”以后的
“善断”，也叫做“留有余地”。我认为，一种方法是从头上测算，一种是从脚
跟其起，究竟哪个好，清同志们考虑。五个月来，同志们很努力，几个委和部的
负责同志天天忙，天天督战，天天算帐，可是天天完不成任务。毛主席说，人难
道没有猪“聪明”，猪碰了一次，第二次就不碰了，可是我们碰了一次又一次，
想不出一个完成任务的好办法。现在知道了，完成任务的好办法就是从脚跟算起。
这次，大家报的产量数字不敢说完全正确，但比过去正确，这是肯定的。山西机
械厂的厂长说：几个月以来，好像坐喷气式飞机似的，脑子里嗡嗡响，一天到晚
是指标、指标、指标。现在落实了，大家心情舒畅了，我们可以腾出手来考虑考
虑其他的工作。今年、明年以至永远都要抓住这些经验，紧紧不放。经验有两条：
一条是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的经验，一条是今年的指标不要主观主义的经验。
（三）如果这样做，一九五九年算不算大跃进？
有人说：周总理在二届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报告中提到，今年的计划是
一个继续大跃进的计划，但当时定的钢是1800万吨，煤3.8亿吨，现在落实了，
钢减到1300万吨，煤减到3亿多，这还算不算大跃进？丢人不丢人？大家首先考
虑的是政治影响如何，这个问题中央来答复。只要我们不是睡大觉，鼓足干劲，
经过努力，年底达到多少算多少。你们不要估计政治影响问题，不要以为叫出去
就收不回了。我也有个解释，今年1800万吨钢里面有不少是土钢，用处不多，我
们要提高质量，把它削了。总之，要实事求是。讲丢人，早就丢了。去年大跃进，
今年副食品供应这样紧张，对外贸易交不了货，这还不丢人？面子是次要的，实
事求是是主要的。中央说可以下，赶紧下，退到可靠的阵地，再积极去干。毛主
席说：“不讲经过努力实在做不到而又勉强讲做得到的假话。”是则是，非则非，
这是实事求是，一点儿也不丢人。
我认为一九五九年仍然是大跃进，是很大的跃进。例如煤炭产量的增长，除
了挖掘老井的潜力以外，还依靠新建矿井生产能力的增长。一九五五年，毛主席
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的序言中提出要挖潜力。根据这一指示，大家挖
掘了企业的潜力。如抚顾一九五六年生产904.8万吨，一九五七年生产922.6万吨，
只增长2.3％，受“马鞍形”影响，挖得不够，可以不算。一九五八年生产1518.
3万吨，增长了64％，这算不算挖潜力？我认为是相当地挖了潜力。如果一九五
九年生产1600万吨，还增长了5.4％，从百分比看，是少了，但没有增加设备，
没有增加新的矿井，要求无休止地增加产量是不可能的。阜新从一九五七年的75
5万吨增加到一九五九年的1560万吨，大同、淮南、开滦等也是如此，这还不算
是大跃进？我认为今年是继续大跃进的一年。去年生产2.7亿，今年生产3.2亿、
3.3亿，也是跃进。去年生产的好钢只有810万吨，今年1300万吨，增加了490万
吨，这是很大的跃进。苏联一九二七年产钢450万吨，到一九四零年，十三年内
增加了1350万吨，每年平均增加100万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每年平均增加3
00万吨，新七年计划每年平均增加400万吨。我们一年增加400多万吨，这是世界
上最高的速度。
煤炭产量按现有的材料设备来定，补充一点材料、设备可以增产的，不计算
在3.2-3.3亿吨之内。只要是合理的需要应该要，去年投入生产的和今年移交生
产的矿井需要什么条件，能增产多少，也可以提出来。总之，我们要退到最可靠
的阵地，指标定了，大家鼓足干劲，努力增产。
（四）当前应该抓些什么问题。前面我已经讲过了，现在再分别谈一下：
1．搞点填平补齐的工作。
煤炭部对当前煤矿生产基本情况作了一个估计，大体是：生产比较正常的矿
井占30％左右；生产不够正常，采煤与掘进、剥离的衔接比较紧张的，占40％到
50％；生产不正常，采煤与掘进、剥离的衔接紧张，严重影响生产的占20％到30
％。在讨论中，大家同意这一估计。还有的省（如黑龙江）提出，生产增况比这
更严重一些。这叫做比例失调。采多少，掘多少（或剥多少），应该有一定的比
例。少奇同志经常说：煤矿要有后备，要多储备一些工作面。现在的情况不是这
样，大同现有80个工作面，第一季度以来，平均每月减少5个。这是“寅吃卯粮”
，吃了饺子馆把皮一扔，现在就是要补窟窿。“还债”也不容易，抚顺欠的债5
年才能还清，要背5年乌龟。如果抚顺同志等的账是对的，大家想想，这犯得着
犯不着？因此，我们要做补课工作，全国都要补一课。农业、轻工业、化学工业、
森林工业等欠了债的都要补。这才叫有计划、按比例。客观规律无所不在，它是
很厉害的东西，你不破坏它，就看不到它，一旦破坏了，它就要显示威风，这是
不可抗衡的。没有猪肉，就是没有，汽车没有零件和汽油就是开不动，鼓足干劲，
力争上游，敢想敢干也不行。毛主席说，客观必然性可能逐步被我们认识了，我
们就有自由了，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汽车有了汽油有了零件才能走，才有了
“自由”。如果抚顺今年硬要产2100万吨是不行的，这就没有“自由”。冲天干
劲必须与科学分析结合，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要看的远一些，既要看到今年，又
要看到明年、后年、第二个五年计划，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家必须把比例问
题很好安排一下。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中有计划、按比例发展的归路一段写
得很好，希望大家很好看一下。
2．做好维护、检修工作。该修的修，该检的检，机械的备品、配件必须要
有，并且要有一定的定额。备品、配件要给材料，修配厂就管修配，修配任务没
有完成，不准搞别的。去年以来，有很多机械年久失修，像人一样，带病未作检
查，造成事故严重。再不抓维护、检修，必然发生大问题。但是，不是说了就可
以搞好的，因为去年种下了病根。煤矿今年六月、七月、八月还会发生一些问题，
大家要注意。大家要清查仓库，自己不用的，可以“物物交换”，但不能把备品
配件都交换出去了。备品配件也是生产物资。
3．质量问题。有了上面几条，才开始考虑质量问题。没有生产准备，没有
维护检修，提高质量是句空话。大家要好好研究灰分问题，含矸率问题，提高煤
炭质量。
4．安全生产问题。安全生产一定要注意，安全为了生产，生产必须安全。
现在，事故情况严重，全国在第一季度死了3200人，相当于去年全年死亡人数。
解放以前，死了工人要开追悼会，示威、罢工，现在，工人不这样干了，但对工
人阶级弟兄的生命必须关怀，不能熟视无睹。
5．经营管理问题。在企业中，要建立责任制。坚持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
制，这是“八大”定的，不是分片包干，也不是书记负责，厂长要负责。譬如煤
炭工业搞的好坏，首先是部长负责。当然部长是在党组或党委领导下进行工作，
大事要通过党委，重大问题大家讨论，但部长可以发号施令。目前，在一些企业
中，这方面有些混乱，要解决。在企业中，要搞经济核算，实行定员、定额。去
年破除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是正确的，但有副作用，经营管理无人过问，有的规
章制度似破非破、似立非立。现在，建立规章制度，不是说把过去的原封来动全
部端过来，而是要建立必要的、合理的规章制度。建议大家研究一下，哪些是合
理的、必要的，定下几条，用部的命令颁发。
6．工人生活和干群关系问题。我们要从物质利益上关心工人生活，改善干
部作风。山东的同志谈的命令主义和打骂工人的现象必须立即纠正。
7．厂内外运输工作要搞好。
在计划落实以后，六、七、八、九月，我们要埋头苦干，积极把上面谈到的
七项工作做好，准备在九月以后，生产翻点儿身，有节奏地、均衡地进行生产。
产量上升，心情舒畅，给一九六零年打下扎实的基础。
最后，我再讲几个具体问题：
1．“放卫星”、献礼、突击运动不适宜大企业的正常生产。“放卫星”的
做法去年已经做了结论，是错误的。献礼也不必搞，有“礼”就献，没“礼”献
什么？要献可以在年终献一次，也不要赶节日，不一定要选定五一、十一。
2．有些问题同志们要多与经委、部上下通气，有什么意见就提，可以给我
们写信。不要按气候、看风向办事，明知道指标高了达不到，不说真心话是不对
的。都是党内的老同志，有什么说什么，应该树立这个风气。这样才能少犯错误，
改正错误。
3．工作中有好的经验，要积累起来，大小经验不要随便让它滑过去。大家
年年做总结，总有五条优点，三条缺点，应该把它翻出来看看，为什么有些经验
滑过去了？经过实践证明是条经验，就啃死它，决不放过，不是经验就让它过去。
注 释
[1] 这是薄一波1959年5月30日在全国煤炭管理局长会议上的第二次讲话
（第一次讲话已收入《薄一波文选》)。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记录稿整理，题
目是编者加的。
原载《党的文献》2001年第1期第23-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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