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首页 ] [ 回论坛 ] [ 作者专页 ]

世界日报发表融融小说:黑猫情人

送交者: 冰叶2004/02/14 23:49:54 [状元纸巾]


世界日报发表融融小说:黑猫情人

(一)

窗台上那个黑球,靠著玻璃无精打采,毛茸茸象个庞大的毛线团。丝丝缕缕的阳光

从绒毛的缝隙中穿过,投在床上。太阳慢慢地移过去,影子跟在后面,越拉越长,

象个黑色的鱼网,从他的头部逐渐罩到脚跟。直到覆盖全身。这就是他和阳光,影

子,黑猫的相互关系。

罗杰。罗西思是医生,知道自己早晚得死。与其等死,不如边爱边死,这是赛丽说

的。赛丽的工作是给临终病人作心理咨询。

他和黑猫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认识黑猫前,他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黑猫是在赛丽下葬的那天晚上来访问的。看上去,不是纯种猫,个子很大,象头小

猪,腿脚很长,却总是蹲著,缩成一团。黑猫出现的时候,他正准备吞一把安眠药。

他把茶杯放在床边,伸手去拿药瓶。刚刚把瓶盖打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披上

深绿色的睡袍,光著脚丫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他以为来了个令人讨厌的推销员,

在他眼里,推销员都活得有滋有味。他怕自己半死不活的模样把推销员给吓著了,

不由地抬起一只手,一边走一边拢了拢头发,顺便按摩了几下脸颊,想弄点活人的

气色出来。他已经死了,自从赛丽去世以后,他的心早死了。现在只差一步,只需

要一把药片,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想到死亡,他感到被释放的轻松,好像一个被关

在监狱里犯人,巴不能早点离开。

走到门口,他对著门眼看了看,外面没有人。刚想回去,又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开

门一看,原来是一只肥胖的黑猫。黑猫蹲在地上,昂起头朝他看。这种时候,如果

赛丽活著,定会抱它进屋,给点吃的,或者收养起来。但是,他想走了,猫咪需要

活下去,走的不是一条道。一声苦笑之后,他轻轻地对野猫说,谢谢你来为我送行,

谢谢。

关上门,他回到卧室,坐上床沿,准备服药。这时,床垫动了动,好像变成了一条

船。他的眼光随之飘浮,床边柜上的台灯和他一起眨眼睛,一黑一亮。灯泡旧了,

正在终止生命。光线如风,吹得玻璃杯里的水左右晃动,仿佛赛丽坟地边的那个池

塘。幽静的池塘底部蕴藏著无穷的快乐,总是一波又一波洋溢出来。她是微笑著离

开的,笑意驻留在眼底好久好久,直到他帮她拢上眼帘。

他该走了,象赛丽一样,在别人发现的时候,嘴角露出微笑,仿佛正在做一个美梦。

这是他为自己设计的。眼前的玻璃杯和棕色小药瓶叠在一起,如同超声波的屏幕上,

母亲肚子里怀著孩子。灯光游移,瓶杯不清,他拿不住杯子,却碰倒了药瓶,药片

从里面滚出来,呕吐似的,白皑皑堆在玻璃杯旁边,有的滚向桌面的边缘,有的落

在地上。就在这时,灯丝断裂,漆黑一片。

(二)

时钟倒拨了一圈。黑猫在前面,他在门外。黑猫敲门的时候,跃直身子,如同一个

四五岁的孩子。门上有个铜把手,形如抽雪茄的烟斗。黑猫的右爪压在把手上,露

出了它的长腿。右爪滑下来,长腿跃上去,铜烟斗生气地摇著头,好像在说,别胡

闹了,我不是你的玩具。

他跟在黑猫后面,黑猫没有察觉。

黑猫打不开门,一溜烟转身去了花园,走到睡房的窗口下,只见它后腿一蹬,往空

中腾跳,弧形的体型,四条长腿暴露无遗,身体轻巧地落在卧室的窗台外面。

玻璃窗内,有个男人坐在床沿,伸手去取一个开了盖的棕色药瓶。黑猫呼地站了起

来,想从窗口跳进去,玻璃是双层的,黑猫用肩膀撞击,撞了几次也没有破碎。但

是,房子却被摇动了,灯光晃了晃,断电。

黑暗,如巨人之口,吞吃了存在。

什么也看不见。他原地站立,寸步难行。房子没有了,黑猫没有了,自己也没有了。

他只能凭想象和记忆来确定自己的位置。要不是遥远的天际有颗流星划过,他连上

下左右都难以分清。流星很弱,如暗蓝的丝线,扭扭曲曲,在浓浓的夜色中往下堕。

堕得精疲力尽,最后粉身碎骨。粉碎的火光,东一点,西一点,好象墓地里的萤火

虫,游过来飘过去。

熟悉的天地,这时在他的眼前忽隐忽现。坟地,池塘,赛丽的小屋,还有山坡上的

小树林。但是,一切都是倒置的,地球如相机镜头。黑猫头著地脚朝天,好像被吊

起来了一样。当他看见自己的时候,脚底已经离开土地,身体很轻,如同浮在河中。

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气泡,枕头,被单都飘在空中,模模糊糊,好像云雨似的。


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映入瞳孔的图像却越来越明,这是一张底片,黑白颠倒。黑猫

变成了白猫。自己只剩下了白色的骨骼,衣服肌肉和内脏全部消失了。抬起手来,

节节白骨,伸展自如,就象试验室里的人体模型。

这个地方,多么陌生,又那么熟悉。他瞪大眼睛,想看个仔细,却发现眼珠不在,

自己的脸就是一个骷颅头。医学院的课堂,实验室,解剖房以及存尸体的冷库,在

他面前一一闪过,似曾相识,似曾相识,他屏住呼吸,拼命地回忆。前方的黑猫正

披一张白色的画皮,白色的画皮?他恍然大悟,那是赛丽的的工作衣呀!啊,赛丽,

赛丽!我怎么发不出声音?

赛----丽-----,你在哪里?

他叫醒了自己。

(三)

给赛丽送葬的那几天,很多人前来瞻仰遗容,其中藏著凶手。他说,子弹本来对著

他,因为赛丽转了身,被夺走了生命。警察说,是远方飞来的流弹,误杀了赛丽。

他没有证据。

小树林就在赛丽小屋的后山坡上,古扑宁静,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路是踩出来的,

小径幽幽,覆盖著东倒西歪的小草,天上垂下层层叠叠浓浓密密的绿色窗帘。沿著

小路走上去,雪水晶莹,从山顶的岩石上叮咚叮咚跳下来,就象赛丽的肢体语言。

她的脚底象装了弹簧,哪怕驻足,也象踩著云彩一样,悠悠然弹上弹下。她的四肢

都很长,说话的时候,喜欢把双臂张开,再折回到胸前,边说边转动手腕,伴著清

脆动人的声音。

他们在白茫茫一簇又一簇水花前散步,有时候把衣服铺在地上做爱。赛丽爱玩捉迷

藏,象头欢乐的梅花鹿,长颈长腿,一眨眼躲到树干后面去了。那样的游戏刺激他

的情绪,常常兴奋不已。一旦找到她,便抱在怀里。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学术会议上。穿著医生白制服的她,突然鹤立鸡群,站立

起来。

学术会议开得热烈。助手念完论文,台下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传上来。他只能从后

排坐到麦克风前,一一作答。很多敏感的话题,涉入法律,伦理和道德,已经不在

医学研究的范围之内。这些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想撤退。累了,想躺下来,躺下来和女人做爱。

他有严重的忧郁症。老婆带著孩子卷走了他的大部分财产,离婚官司打了将近两年。

他被搞得灰头土脸,人财两空。从离婚开始,他就不是男人了,抗忧郁症药品导致

性功能衰退。

他的研究项目是性生活在医疗中的地位,对病人脑部的测试数据反复证明性爱在治

疗中的积极作用,可是自己恰恰败给了两性关系。

可是,今天。。。。。他突然有了感觉。

谁愿意和我做爱,我们当场测试数据。他耸了耸肩膀,开玩笑说。

一个玩笑,让会场即刻冻结成冰。

他徐徐地站起来,准备离场。就在这时,有个女人向他走来。满堂骚动。

黑姑娘,卷曲的头发剪得很短,明眸皓齿,高佻的身材,轻巧的步履。

罗西思教授,女人对著话筒说,声音甜蜜,含著笑意。

他在后台狂奔,满脸通红,羞愧无比,象头被围困的野兽,四处寻找出路。

罗西思教授,。。。。。。还是这个女人的声音。他躲进了厕所。

女人说,我有工作日记,支持你的论点。。。。。。

(四)

他寻找黑猫,不知不觉地走进树林。

家里的窗台上有黑猫的足迹。大门上有被猫爪划过的痕迹。台灯被换上了新灯泡,

乳白的灯罩上停著一只飞蛾,被他用手指弹走了。他把散落在床边柜上的安眠药收

起来,一粒一粒填入一英寸口径的棕色小瓶。要是在昨天晚上,他哪有这份耐心?

早就一把抓起来,一口吞下去,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可是现在,一只黑猫,梦里梦

外牵住他,仿佛是一封奇怪的密信,等待他去解码。

赛丽死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留恋,他多么希望那颗子弹对准自

己,或者至少穿过赛丽的心脏留在他的体内。他们正紧紧地拥抱著旋转著,赛丽的

鲜血从背后涌出来,流在他的手臂上,染红了他的裤子,满地都是。耳旁一直留著

赛丽微弱的声音:我爱你!

梦醒以后,他后悔万分,痛恨自己把黑猫挡在门外。他对周围的反映麻木迟钝,唯

独对赛丽敏感无比。他就知道黑猫是赛丽派来的,约他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相会。



他给报纸打了电话,要求刊登寻找黑猫的广告。详详细细叙说了黑猫的特徵,他说

奖赏费是二百美金。

他去超级市场扛回一袋猫吃的干食粒和许多罐头,装了满满的一盆,放在后院的草

地上。

汽车停在小树林前,十个猫食罐头全部被开了盖。

脚下的枯叶和杂草嗦嗦作响,油黑的尘土斑斑驳驳地爬上了白色旅游鞋。

没有阳光,树林散发著潮湿的酶味。古树下,两条露出地面的老根平行躺著,如同

一对老相好,相守相望,白头到老。他们曾经面对面地坐著,讨论研究课题。他在

树根之间放了二个罐头。

被风吹倒的枯树桩上,曾经是他们周末的野餐桌子。赛丽爱吃白煮蛋,散点盐和胡

椒粉,吃得津津有味。他放了二个猫食罐头。

小溪旁朝南的那片草地,是树林里最明朗最温暖的地方。第一次约会时,赛丽笑著

说,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哪能当众和你做爱呢?

他羞涩地低下头去,翻阅著那份工作日记,疑惑的眼睛时不时地在赛丽身上扫来扫

去。他的研究是将有情人和配偶的病人与单身独居的病人做对比。赛丽的实例显示,

工作关系也可包括在内。

你真的和病人发生性关系吗?他问。

不完全是性关系,是性爱。赛丽凑到他旁边,把日记翻到开头的序论部分。但是,

他却急著看结尾。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和一个陌生女人作爱,何况,一个黑女人?

从会场到约会,电话聊天,电子信件,他想做她的病人,停止服用抗忧郁药。今天,

他是病人身份。

赛丽把红色的针织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坐下。他也脱离夹克衫,铺在旁边坐下来。

他知道心理咨询的过程,可是赛丽却没有听他讲故事。她什么都不说,直直地盯著

他看,足足看了五分钟。宁静中,只有溪流在歌唱。目光如细雨,温馨柔软,笑意

盈盈。他的心开始流泪,懦弱,委屈和失败,男人深藏的弱点,随著眼泪流出来。

破碎了,合起来,被女人拥抱在怀里。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尽在无言中。救援的

手,黑亮的皮肤,鲜红的指甲,指缝间,道道阳光,
耀眼夺目。。。。。。。

罗西斯抹了一下眼睛,在地上铺了白色的工作服,把剩下的猫食罐头从牛皮纸袋里

取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

(五)

后院里的猫食消失了。报纸上的广告刊登了。罗西斯整天忙著接电话。

日子过得飞快,这两个星期是他离婚后最忙碌的时期。写字台的墙壁上贴满了大
大小小的粘纸片,都是关于黑猫的线索。他进行了归类以后,一家一家上门去看。


有的是野猫,有的是家猫,都很大也很黑。有的主人为了200美金奖赏,宁愿把家猫

卖给他。但是,他没有要,都不是他要找的黑猫。他甚至去了宠物收容所,一个笼

子一个笼子地查看,感觉都不对。

回到家,他对著天花板发呆。对不起啊,对不起,他自言自语,愧疚极了。

每天早上,他给后院的空盆加食,旁边还加了一罐水。半夜里总有野兽来吃个尽光。

开始,他并不在意,天天往外跑,好像去赴宴一样。他把头发梳得光亮,一丝不乱。

他穿上西装皮鞋,把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他把车冲洗干净,还把家里打扫了一番。


可是他没有如愿。希望就象梦中的水泡,一个个破裂。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突然想

到,为什么不把目标定在后院的猫食上?从此以后,罗西思守在客厅的玻璃门旁。


第一天晚上,他守著守著睡著了。第二天,他睡了一个午觉,但是,到早晨二,三

点钟,还是困得不行。奇怪的是,这两天的猫食一如既往,都被清扫一空。

第三天,他索性昼夜颠倒,白天呼呼大睡。等到万家灯火时,躲在茫茫夜色中。他

俯卧在地毯上,脖子下面垫了一个枕头。大概在晨曦微露的时候,后院里来了客人。

客人的个子和黑猫差不多,轻巧警觉,走向盆子以前先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罗西斯

赶紧抓起藏在枕头下面的照相机,以最敏捷的速度按了快门。就在对镜头的那一刻,

他看清了客人的面貌,那不是他的黑猫,而是一只浣熊,眼睛周围有大熊猫那样的

黑圈。

罗西思教授把食盆装满,再守一夜,同样的客人同样的时间来访问,贼头贼脑的,

象个小偷,把猫食吃得精光。就这样,他守了七天。第八天晚上,他泄气了,身在

客厅,心不在焉,朦朦胧胧打瞌睡。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见。果然,黑猫来

了。

梦里的黑猫总是和他保持距离,在前方大约有三米之遥。他想追上去,两条腿怎么

也走不快。逛东逛西,都是一些熟悉的地方。走著走著,他觉得轻飘飘,脚不著地,

又有了浮在水中的感觉,嘴里开始吐水泡。他忍不住大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

么挡在我和赛丽之间?为了你,我多活了二十多天。如果你是赛丽,那就让我陪伴

你。不要捉迷藏了,亲爱的,你听见了吗?

黑猫停住,转过脸来。他伸出手臂,搁在空中。这时,他觉得手腕被一股无形的力

量扣住,一直牵到黑猫面前。

回家吧,亲爱的,难道你还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他说得很伤心。

黑猫站立起来,右爪搭上他的手心。

(六)

外面起风了,后院里的白桦树象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在疾风中东倒西歪。天上乌

云滚滚,一勾细细的弯月,象逃难似的,在云层里躲来躲去。落地窗被风震得轰轰

作响。

他“霍”地一下坐了起来,以为有人在敲门。头重重的,眼睛睁不开。他想站起来,

可是半个身体还在梦中,不听使唤。梦里面,他正伤心地等待黑猫回答他的问题:

亲爱的,难道你还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

灯关著,罗西斯伸直了手臂,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是谁啊?门没上锁,请进来!

紧紧捏著黑猫的右爪,手心微微出汗。那是赛丽的手,秀长的手指,尖尖的指甲,

皮肤黑得发亮。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来划去。苍白的肤色上留下一道道红印,灼痛

发热,却感到畅快。快感沿著手背往上走,红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赛丽仍旧盯

著他的眼睛,透过眼神观察他的心理变化。体内好像被接通了电源,体温不断上升,

血管里万马奔腾。

咚咚咚。又有敲门声。他醒了醒,昏昏再睡。

乐声四起。在音乐厅的包厢里,赛丽穿一身白色的晚礼服,他们坐在一起,互相捏

著手。

窗外,大雨哗哗落下来,电闪雷鸣。

指甲在他的背后行走,如同一支南征北战的军队。暴风雨,大自然的进行曲。赛丽

和他做爱。枕头被压在身底下,他在地毯上扭来扭去,口喘大气,大汗淋漓。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觉得耳目一新。他去洗澡,一边洗一边哼小曲。一抹阳

光从浴室的窗口斜插进来,淋浴的水珠在阳光中变成彩虹。

雨后天晴,万里无云。窗外水灵灵的,草地和大树绿得透明。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煮五个白煮蛋,开车去赛丽的坟地,风雨无阻。他坐在墓碑前,

墓碑和他的肩膀一样宽,和他的上身一样高。池塘对著墓碑,墓碑映在水中,上面

写著赛丽的名字和生死年月。明镜一般的池塘里,他的身体和赛丽的坟墓合为一体。

就在这样的时刻,他幸福地闭上眼睛,嘴角露出笑容,默默地感受著赛丽,从墓中

出来,走进他的体内。

他把白煮蛋捧在手心,水中闪著蛋白的光辉。他在蛋上加点盐,撒点胡椒粉,然后

张开口,把鸡蛋抛入池塘中心,他喂赛丽,象投篮一样,百发百中。那个旋涡就象

赛丽的笑容,在水面上缓缓化开。......

那年过鬼节,他在坟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透,他被冻醒。周围是

浓浓的白雾,池塘和坟墓变得模模糊糊,突然,白雾中,有一对晶亮的眼睛在注视

他。

黑猫!他敏捷地从地上跳起来,扑过去,把黑猫抱在手里。

从那以后,人们经常在超市里看到罗西思教授来买鸡蛋,肩膀上驼著一只肥大的黑

猫。

世界日报12月5日03年



加跟贴:
名字: 密码: 按这里注册

主题:

内容:


[ 回首页 ] [ 回论坛 ] [ 作者专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