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升天大教堂
怀着旧梦的碎片和一睹真颜的迫切，在莫斯科晴朗的天空下，我们走向红场。
谁忘得了，在人生最浪漫时期读过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唱过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今天，虽然苏联已经跨入了历史，红场与我们还是情结难断。
当我正在穿过复活门时，同伴们已经在红场上高喊‘乌拉’了，那激动的欢呼使我顾不上仔细观看门端镶嵌的圣乔治像，就一脚踏上了红场。
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红场，占地约九点一万平米。虽然远不如我想像中的开阔，但是，稀少的游人使它颇有气吞山河八面来风的气势。漫地的青砖一直向远处伸展着，在深灰的底色上是翠柏红墙，金钟银塔。蓝天上，淡云飘过红场东面浅黄色的国家百货公司，飘过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的五色洋葱头，飘过西面的克里姆林宫墙红身绿顶的钟楼，飘过沿着红场向前延伸的赭色城墙，再飘向墙后的莫斯科河。
红场尽头座落着瓦西里升天大教堂，教堂古朴的红砖和五彩洋葱顶，一下子就吸引了每一个踏入红场的人的目光。站在壮阔的红场上，看着大教堂，一样看花两样心情。同为诗人的余光中和徐志摩对着红场上这些五光十色的洋葱头有过截然不同的描述。余光中以‘喜悦的目光小飞侠似地顺着几何学能想出的一切线条与轮廓向上疾攀，又扫过调色盘能调出来的各色光彩翩翩地飘落下来’。徐志摩则说这教堂的花顶‘像是做了最古怪的梦’，是从未见过的‘一堆光怪的颜色和一堆离奇的式样’。我楞楞地望着它，再回转身来看红场。仔细地回想以前看过的苏联画报，似乎从未注意过这个大教堂，或许，那时候的眼睛光盯着克里姆林宫上红星的明灭吧。过去，我还认为红场的‘红’是共产赤色的意思，竟不知道它还有美丽的含义。
红场上，积木造型的阅兵台远逊于天安门城楼。从一九一八年起，这里就是那些穿着方正厚重的皮大衣，永无表情的苏共领导人阅兵之处。奇怪，似乎阅兵是共产独裁政权最爱的庆典方式。这里除了森严的阅兵，也是西方观察家推测铁幕后戏码的窗口。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苏俄的最高领导人总是在秃头与不秃之间交替，用这个规律来推算下一届总统，大约会八九不离十吧。
在红场上艳丽的色彩中，若你不仔细地看，是不会注意到建在阅兵台下的列宁墓。每日上午十点到正午，红场为列宁墓的开放而关闭。此时人们可以免费参观这位世界上第一个共产政权创建人的遗体。
列宁墓
建在半地下的墓室很黑。我刚从灿烂的阳光下进入，完全看不见脚下，不由得会呼唤同伴，此时守墓的卫士就会发出嘘声，提醒人们肃静。透过擦得如无一般的水晶棺玻璃，我们看到躺着的列宁。他身着黑色西服，左手舒展，右手微微握拳。应该说，经过了八十六年的风雨，除了遗体手指甲边略有发黑，其他一切都保存良好。然而，列宁的身驱非常的平，脸上的色彩也给人以腊像的感觉。我想，当年苏共不顾列宁遗孀的反对，并违背列宁本人的遗愿，一定要保存其遗体，个中的意义绝非天真的徐志摩所能体会，而列宁也绝不会想到，现在，他的头顶上正飘扬着被他推翻的沙皇的旗帜。
列宁墓背后，克里姆林宫的红墙下还葬有从斯大林以来的，在位时去世的苏联领导人。这些曾权倾一世的人物全都化为沉默的石像，无言地面对着红场上的风云变幻。出人意料的是，这里还长眠着若干红军战士，其中有两位是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献身的中国人。
红场的历史非常的久远，十六世纪时，这里是一个集市。后来，它成为克林姆林宫的大门，名字叫做三一广场。直到一六零五年，才更名为红场。分隔开红场和克里姆林宫的这一段城墙十分高大厚实。据说，克里姆林的原意就是‘堡垒’。在两千多米长的城墙上，建有一千余个燕尾形的雉堞，每个雉堞上都打有细窄的箭垛。而红墙上的二十座塔楼犹如一个个大大的惊叹号，一段段地牢牢地钉实了这堡垒。
城墙上的塔楼虽然都是绿顶红墙，但是设计和装饰却各不相同，他们的名字也向人们诉说着不同的故事。在红场上可以望见塔楼中的七座。其中的尼古拉塔，建于一四九一年。它原是为了纪念圣尼古拉而建的一个河闸，涅格林河水在此被栏截为克里姆林宫的护城河。哥德式的尼古拉塔命运多戾，曾经为拿破伦军和十月革命所毁坏。在一九零五年革命中，沙皇的叔父在经过此塔时被炸死在座车中。
出了红场，绕着红墙走，就是亚历山大花园。花园中矗立着一个状若方尖碑的国际共运里程碑，上面刻着马克思、恩格斯到李卜克内西等诸多共运先躯的名字。花园里的无名烈士墓建于一九六七年胜利节前夕。墓地的两边，还有为二战中的英雄城市所建的纪念碑。这些一字排开的红褐色石碑分别为列宁格勒(现为圣彼得堡)、斯大林格勒(现为伏尔加格勒、)基辅、图拉、明斯克和斯莫林斯克等。在无名烈士墓里，并没有高耸入云的纪念碑，而是在光洁如镜的深色而光洁的大理石墓基上雕刻了展开的战旗，钢盔，还有一束永不熄灭的火炬。被称为国家一号岗哨的卫兵，原来是为列宁墓站岗，现在则守卫着无名烈士们。我们看见一个卫兵打开围住墓地的铁链，让一对新人入内，向烈士们献上鲜花，一支支白色的百合花铺撒在黄褐和黑色的地面上。新婚夫妇 拜 谒 无 名 烈 士 墓， 给无名烈士献花已成为莫斯科人的习俗。
穿过亚历山大花园，就来到克里姆林宫的三一门前。从此门进到红墙内，专供游人行走的甬道引导着我们来到了教堂广场。如果说克里姆林宫是莫斯科的中心，那么这个广场就是克里姆林宫的灵魂。
在清风和艳阳下，纯白的圣母安息大教堂简明肃穆，它的金顶和黑顶如圣母般的端庄。与其毗邻的天使长大教堂则十分华丽，它不但有金色的穹窿和屋顶，连屋檐和门槛都涂以金色。伊凡钟楼对面的圣母领报教堂有着非常别致的十字架。这些十字架若三瓣美丽的叶子，每一片的中央都有一颗金色的花心。细巧的金丝舒展成菱形的花儿，透过花瓣，可以看见点点的蓝天。伊凡大钟楼是广场上最高的建筑，圆畅的大金顶下悬有十几个古钟。敲钟时分，悠扬的钟声会响彻整个莫斯科城。
莫斯科河
若在红墙外的莫斯科河上行船，当船驶近克里姆林宫时，船上的人会看见数不清的，大小不同，高低不等的金顶从红墙内，绿树中耸立而出，令人眼花缭乱。直到进入红墙内，我才知道这些金顶是出自于克里姆林宫内的教堂广场。可是，令我伤感的是，陪同我们行船的导游小周，那位曾经给了我们甜美的笑容，丰富的知识，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年轻姑娘，却再也看不到这些动人的美景了。就在我们离开莫斯科不久，花样年华的她，遭遇车祸身亡。
在这些高大的教堂身后，红墙里最大的建筑，那黄百双色的大克里姆林宫毫不逊色地屹立着。它绿色的线条鲜明的屋顶正好与那些圆润的金顶相成谐趣，再配上红色的帐篷顶棱堡，造就了莫斯科河上让人难忘的一景。
教堂广场的对面有一个幽静的小花园。我们坐在清凉的石凳上，鸟儿在绿阴中歌唱，红墙外的莫斯科河从兰天的尽头奔赴眼底。若非瞥见花园甬道那一边时而闪现值勤卫兵的身影，竟完全忘记自己正身处俄罗斯的最高权利决策之地。
步出普瓦斯卡亚塔门，远远就望见风烟下，莫斯科河对岸的救世主基督大教堂。当初，这座拜占庭风格的教堂是为纪念莫斯科在俄法战争劫后重生而建，在十九世纪时，它是全城最高的建筑。后来斯大林将它完全炸毁。直到几年前，莫斯科的市长鲁日可夫为庆祝该市诞生八百五十周年，才将这五个金顶的圣堂重建。
克里姆林宫内的教堂广场
克里姆林宫高地俯瞰着整个莫斯科城，而此刻的莫斯科城正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我们希望听到伊凡钟楼的钟声。据说十月革命前它敲的是‘上帝保佑沙皇’，革命后它敲的是‘国际歌’，不知今天它会敲出什么样的旋律。
杜欣欣记于两千年五月三十日。补记于两千年六月二十九日------周皓的冥日， 仅以此文纪念我们在莫斯科的导游周皓， 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