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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上杯茶

送交者: 化外2004/02/14 2:32:34 [江月茶寮]


说起茶,又得先把美国鬼子揪出来骂一吨。

刚到美国,上超市,一眼看见Lipton袋泡茶,一百包才一块钱,心说美国真是共产主义高级阶段。

二话不说扛一盒回家,沏上一杯。

看着茶袋里悠悠漫出的深棕色,又感叹人家美国人真是讲效率,技术高明。

抿上一口,停顿片刻。

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没吐出来。但心里对美国先进技术的崇拜登时减了一半。

这是人喝的吗?可别是美国猫狗们生活讲究,要喝饮料,让我跟买猫食罐头、鸟食瓜子似的闹一国际笑话?

难怪西方人喝茶不出声。这种棕色液体,把舌头嘬断也嘬不出别的味道。

小时候在农村,我们自己家里用黄藤(一种树根)熏出来的老叶土茶,至少还有香味、回味,喝完之后指头勾着捞出一把老茶叶,慢慢嚼来,满口清爽。

湖南农村,茶是再穷的时候都必不可少的。客人来,没商量先上一杯茶。大夏天有准备就是凉茶,没有的话滚烫的热茶也得上。如果谁到谁家没有先上茶,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因为闻所未闻而且在想象力范围之外。

吃完中饭晚饭,老爹自然要沏杯茶。

于是我从五岁能够献殷勤开始,吃完饭便给老爹端杯茶,自己也就跟人似的来一杯,坐在堂屋门边,看着外面赶猪倌一瘸一拐走过,和着茶品尝长大成人的感觉。

从那以后,茶便成了我飘荡人生中不多的常数之一。

当然是绿茶。

至于老爹后来堕落到爱喝砖茶,家丑不可详细外扬,这里不说也罢。

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古今著述无限。但我这人专业书都坚持能少看就不看的原则,吃喝玩乐的书更是封面都不会瞟一眼(上面有漂亮女人像的当然例外)。所以这里也与茶经无关。

最好的茶,在我看来是信阳毛尖、碧螺春和龙井。

这几样极品,除非在茶场有不吹牛的路子,这年头正宗好货在市场上都是很难找得到的了,无论价钱多贵。这个令人郁闷的事实,也是我运气好,在别人那儿尝到真货之后才知道的。

信阳毛尖浓淡适宜,茶叶均匀,颜色青翠,第一道清香而不寡淡,第二道浓郁而非刺涩,我不知道天下还有什么茶能跟她媲美。各种“毛尖”我试过不下十种吧,说它们是东施效颦那是客套。

好的当年信阳毛尖,颜色墨绿,略带光泽,细长均匀,硬而不脆。

深秋细雨,冬日飘雪,沏上一杯,坐在阳台上,拥在手心,玩味蒸汽的温暖和茶叶的清香,然后嘬起嘴慢悠悠吸进一口,吧嗒吧嗒舌头,把惬意吞下去再响亮地吐出来,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碧螺春稍偏清淡,但绝不是君山银针一类的玄虚大尾巴狼。多放点茶叶,用沸腾之前的水沏,喝两道。第一道是纯的清香,第二道略带茶涩,回味无穷,是春末夏初的仙物。

上等碧螺春,颗粒均匀,深绿的小茶叶球上附着一层细密的白茸毛,看着就想揣怀里带走。

龙井这年头有点滥了,二狗他妈的店都有卖。但即使是滥龙井,平常居家消食也是上品。龙井的享受主要在味觉而非嗅觉,而且以第一道为佳,以后每况愈下。

上品龙井,颜色黄绿均匀,茶叶片大小适中,稍带韧性,不是常见的陈年龙井那样一碰就碎。问题是我在商店里从没见过上好龙井。

其余的所谓十大名茶里,最玩深沉的就是君山银针,什么三起三落,哗众取宠不务正业。黄山毛峰略嫌粗俗直露,缺乏思想深度。其它的都没有特别可爱之处。

黄山近几年玩了个花样,叫乞丐茶,用甘草水浸泡后制成。茶叶质量本身显然不佳,上面一层白不啦叽的甘草水沉淀,很难看。但味道是茶涩加淡淡的甘草甜,还有一点清凉,夏天喝来倒也有趣。

到广东福建香港台湾老乡的店里买茶,问有没有绿茶,店主很可能会自豪地拿乌龙铁观音之类的给你。

“对呀,你看,是绿的呀!”

这一招看似随意挥洒,实则隐含杀机。我接过至少十几次,却永远学不会如何应对,每次都是当场晕倒。

乌龙铁观音是青茶,制法介于红茶和绿茶之间。跟珠茶一样,大鱼大肉之后消食还行吧。好的人参乌龙还有点回味,但也不过是参味而已,毫无神奇、神秘可言。

红茶,除了吃扣肉烧烤撑着了的时候以外,我一般想不起来。

花茶,丑女人身上泼几瓢花露水,就不用多说了吧?

老外的茶叶有两种值得表扬。

一是日本清茶,颜色碧绿,连沏出来的水都是碧绿,让人怀疑是不是加了色素。虽然没什么香气,但其茶味却清爽纯净,自成一派,别有洞天。

一是英国的Earl Gray,而且是加Lavender花的。

在加州的时候,偶然撞进一家茶叶咖啡店,和店主聊得很投机。

那位店主不只是卖茶叶,而是深知其道。看我是同好,他拿出一点茶让我品尝。

不就是Earl Gray吗?

对,不过是加了L-A-vender的Earl Gray!

我尝了一口,果然发现新天地。

Lavender有一种特别的、若有若无的异香,和Earl Gray的浓郁结合,相得益彰。

怎么样?店主得意地笑了。这是我们家祖上在苏格兰创下的绝技,我爷爷到美国,就开始自己做、自己卖。

我在《西餐压倒东餐》提到跟一老美学会爆发式品茶,就是这位店主。小杯佩小碟,小杯沿上有城墙式的槽。沏上水,碟子盖在杯子上,打上秒表,一分钟之后把杯子扣过来,用小勺从碟子舀一点茶水,猛嘬入口,大声吧嗒嘴唇舌头,兼全神贯注品味的眨巴眼睛,然后再掀开倒扣的杯子仔细翻看茶叶。

就这样,我带去的十来种平常乱喝的中国绿茶,几分钟之内高下分明。

去年居然在纽约的咖啡店发现Lavender Earl Gray,包装极为精致,产于加州,只怕就是这位老兄的杰作。

可惜,他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化外
2004/02/14

化外逍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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