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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妻

送交者: 间谍2004/03/26 9:28:12 [江月茶寮]


我把我妻子杀了。准确地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十年前了。很有趣吧,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也没有进监狱。我甚至还拿到了保险公司的一大笔赔偿,继承了我岳父的公司。其实我并不想杀她,你根本不知道杀一个人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但对我来说,离婚不是解决办法。她是家中独女,而我老丈人的公司那时正考虑上市,在纽约上市。

认识她的时候,我想我是爱上她了,而不是她老爸的钱。

她那个时候聪明活泼,长得又美。身后排队的男人多到可以踢场足球。而我是个穷小子,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当替补,站在战争之外。

本来我以为我没指望了,其实能远远地看着她,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那年,我二十三岁,没有非分之想,看着她就是幸福,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干。

你不妨碍我用这样书面的语言跟您讲话吧。其实我是个诗人,业余诗人。大学学的是建筑系,结果毕业后被分去土地局盖图章。日子过得很无聊,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吃饭,然后盖图章。别误会,我没有贪污,除了衬衫领带,我没收过别的东西。也有人给我塞钱,我没要,不是不想要,是不敢。我觉得我有前途。

我把那些图章盖得跟猪蹄似的歪歪扭扭,我知道好多章盖下去都是便宜了那些奸商。但我没办法,你可能不知道中国的一些规矩,很多事情你作不了主,即使你手里握着权柄。

我是不是扯远了?自从吃了上次您给的药之后,老是集中不了精力,不过睡眠倒比以前好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我出国前的工作。那个工作很无聊,每天有大把空余的时间,于是我给她写诗。

她是个很纯真的姑娘,起码那个时候是。纯真的女孩子都比较傻,相信男人有才气就有了一切。所以我拼命写,因为除了才气,我好象没别的了。我写了很多无病呻吟的诗,乱七八糟的,现在都记不起来了,都是些青春期才有的情绪,当时一边写一边感动,现在想想真可笑。

不过她喜欢我的诗,那么多追求者里面,她只点了我的名字说:来我家吃晚饭吧。

我老丈人第一眼就不喜欢我,他觉得我不可靠,这个老头儿一贯的眼光犀利。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确实不可靠,我都把她女儿杀了,我能可靠吗?可那个时候他管不了我,他女儿是他的命,而她执拗的要命。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用诗把她女儿变成我太太。哈哈,你真应该看看他在婚礼上的样子,我知道他不乐意,换了我是他,我也不乐意。我只能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你是爱她的你是爱她的。但后来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去的时候,我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悲哀,甚至为自己的惊喜布局终于见效而暗自欢喜,你说这是爱吗?

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发誓,让我的女儿远远离开那些舞文弄墨的男人。

婚后我们来到这个国家,说实在话,我喜欢美国,这里离我老丈人很远,还有她家那些势利眼的亲戚。

对不起,我可以喝杯水吗?最近公司的事搞得我心烦意乱,好久没上您这儿来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发现秘书小姐都换了,她竟然问我有没有预约,真是好笑,她居然不认得我。

我其实是喜欢漂亮女人的,不过,谁不喜欢呢?就算医生你不也换了这个漂亮的秘书小姐吗?我太太以前很好看,真的好看,她十六岁就有人找她拍洗发水广告。后来到了纽约,走在街上还会有人跑过来问她电话。我知道漂亮女人总会受到许多侵扰,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给别人生了个孩子。这真让我生气。

我的女儿出生的时候,我高兴坏了。可是不久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至于是谁的,我也不知道,实在是羞愧啊,我那个死鬼太太竟然也不知道,可见她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她觉得这很有趣是吗?狗啊,猪啊,畜生啊。

请原谅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已经很平静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女儿也长大了,这孩子越长越漂亮,我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如果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杂种,她会怎么样?还会象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吗?所以我老丈人要追查他女儿死因的时候,我就拿这个威胁他。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一辈子儿女情长,以前他女儿是他命根子,现在是他外孙女。

她跪在我面前哭泣,眼睛大大的装满水,样子可怜极了。不过我只感到厌恶,我说别哭了别哭了,我原谅你了。我说的真诚无比,语调深情得几乎把自己都骗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不过是在离婚与否上算了算帐而已。公司的股份有很大一部份归在她的名下,而她的唯一继承人是我,她一定没想到自己只活了这么短,否则她应该重新考虑填写继承人姓名了。

我于是开始盘算找个什么办法杀了她。掐死,砍死,闷死,淹死。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全身而退。女人们很简单,她们以为男人是可以用目光探测的,其实男人就象大海,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内心里有什么。

今天阳光很好是吗?你看看你的这盆蝴蝶兰开的多好。如果人跟花儿一样,开过可以再开该有多好。可惜不能了,做过的错事,永远都不能抹去,这是魔障啊。对不起,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一个说法,你们大概叫它fatality。后来我终于想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办法。

那天天气好极了,春天到了,就象今天一样阳光明媚,就是风很大。后院甲板上有个木板翘起来了,我说我们自己换个新的吧。她开心地说好啊好啊。她觉得这是有趣的事情。对一个富家小姐来说,做点粗活确实新鲜有趣。

你去过建材店吗?Home Depot,Lowe's。呵呵,你一定去过,美国人哪有不知道那里的呢。你去看过那些木板吗?你们管它叫treated wood,高高的,一直码到几十尺高的天花板上。对,就是那种深颜色,略微显旧的木头。旁边还有一些新鲜漂亮的原木出售,但我只要那种深颜色的。因为这种是专门给户外甲板用的,当然,为了防止小虫子侵扰,这些木头都是泡过药水的。

药水是有毒的,并不太毒,如果你站在上面看看风景的话,一点问题没有。如果你用锯去锯的话,嘿嘿,你最好带上专用口罩。

我们把木头运回家,以前这些活都是请人做。这次亲自动手,她有些兴奋,不停地说东说西,我想你说吧说吧,嘴巴张得越大,呼吸的越多。在我的指挥下,木板锯得很漂亮,大小长短正合适。她别提多开心了,是啊,她长这么大,终于在手上磨了泡出来,嫩红色的,她开玩笑说这是处女泡啊。我一听这两字,心里一紧。保姆抱着女儿出来看,我回头呵斥她。我口气不大好,把那个金头发的墨西哥女郎吓得一溜烟儿地进屋了。女儿太小,受不住一点毒的。你看,我不是个坏人,我还是心疼那个小女孩,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个混帐的孩子。

后来?呵呵,还有什么后来。她中毒了,就象我预料的那样。神经系统,呼吸系统,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系统。妻子卧床,我表现的很悲伤,我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甚至连妇产科医生都请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围了一屋子。西医在她身上插满了管子,中医在她身上都插满了针。

我整天不睡觉,守在床前好象孝子一样。人脱形的不成样子,老丈人飞过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见面要给我一耳光,但看了我的不人不鬼的样子,竟然把巴掌停在半空中了。

她还是死了,她中毒太深,这个我有数。

老丈人和保险公司把我告上法庭。你如果翻看十年前我们那个城市的报纸,你还会看到我的照片,我那时挺有名的。我站在法官面前,一脸的无辜,身后不远处,是老丈人涨红的脸。

不错,杀人是好大的罪。不过杀妻在美国似乎挺普遍的,呵呵,我不是在笑话你们美国人啊,你看看辛普森案就知道了。不过我没有象他一样花天价请了个律师梦之队。我用不到花这个冤枉钱。陪审团很轻易就认定我无罪。太简单了,因为我也中毒了,而且比较严重,以至于好几次因为医生的抗议而耽误开庭。

官司打完之后,我安心治病,不错,我身体底子好,医生又很尽心,一点儿后遗症都没留下来。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一些,我还告了Home Depot,折腾了三年,拿了一些钱回来,你现在再去Home Depot买木头的话,就会看见他们专门做的标签提醒你要带口罩。呵呵,这样说来,你们真的要好好谢谢我。

我老丈人快疯了,人一下子老了十岁。是啊,他真要气死了,女儿被我搞没了,公司的股份也有百分之三十是我的了,不管多么不情愿,以后要在董事会里天天看见我了,哈哈,真是要气死他了。

他曾经想跟我争夺我女儿的抚养权,在美国,这哪里可能啊,他不过是个外公,而我是她亲爹啊。当然这么说很滑稽,她亲爹不知道是哪个孙子,但为了家族的声誉,这老灯泡什么都不敢说。

唉,一转眼都十年了,女儿越长越象她妈妈。有时我在想,我为什么执意要抚养这个孩子?也许我对她也是愧疚的吧。

时间过的真快,您这里真让我放松,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应该说我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很感谢你,十年了,没有一天象今天这样轻松。真希望能经常来看看你。我想我该走了,明天还要飞回去开一个会。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中毒不深?呵呵,那天刮风,我在上风口,而她在下风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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