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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看王尔德,写了个总结。贴这儿。旧没见了,问好。

送交者: 晚霞2004/02/08 5:10:29 [温柔一刀]


              戏剧人生王尔德

  西方文学史上,再没有哪位剧作家、小说家或诗人的一生比奥斯卡·王尔德的
一生更富有戏剧性了。王尔德文学创作的重要部份是他的喜剧,但他的生命历程所
演示的却是一出绝无仅有的悲剧──一出从人上人到阶下囚、从宠幸加身到耻辱无
尽、从名誉的颠峰到灾难的深渊的悲剧。

  王尔德说,他生命历程中的两大转折点是父亲把他送入牛津和社会将他投入监
狱。那我们就从这两件事说起。

  王尔德的父亲是爱尔兰有名的外科医生兼史学家,母亲也是一位诗人、作家。
王尔德从小天资优厚、聪颖过人。他所就读的中学,坡陶拉皇家学校(Porto
ra Royal School),可以说是爱尔兰的贵族学校,就读此间学校
的学生大多以进入都柏林的圣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为目
标。在坡陶拉皇家学校,王尔德受到两位古代历史和拉丁文、希腊文老师的指导,
成为优秀的古典学学生。最后,王尔德和另外两名学生获得了进入圣三一学院的
“皇家学校奖学金”。他的名字也因此上了学校的“光荣榜”。在圣三一学院,王
尔德更钟情于以研究西方古代历史、哲学和文学为基础的审美学,他认为不但社会
的下层民众需要审美教育,连社会的上层人士也需要审美教育。此时,他年方十八,
却已立志以写作为生了。一八七四年三月,牛津大学迈格戴林学院(Magdal
en College)发出了选拔两名学生接受为期五年的古典学奖学金的通知。
王尔德跃跃欲试。当时在王尔德父母的眼里,最终有远大前程的是他的哥哥,而不
是他。但是王尔德的父亲还是同意他去参加考试了,原因是他父亲不愿他接触天主
教(爱尔兰人大多是天主教徒),去英国则有可能接触新教。当年六月,王尔德参
加了考试,并以第一名的成绩被牛津大学迈格戴林学院录取。从此,他离开了生他、
养他、教育他的爱尔兰,来到英国这个与爱尔兰在某种程度上格格不入的地方,开
始了谋求和毁坏自己名声的戏剧式生涯。

  在牛津这样一个人才济济、在各方面都率社会风气之先的地方,王尔德如鱼得
水。著名作家、艺术史学家约翰·罗金斯(John Ruskin)当时在牛津
任教,他的课王尔德每堂必到。很快,他便经常出没于罗的寓所,与罗喝茶、聊天、
散步。这在一个五十多岁的教授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学生之间是不多见的,可以想见
罗金斯是如何赏识王尔德这位才子的。罗金斯的弟子沃尔特·佩特(Walter
 Pater)比罗金斯年青二十岁左右,当时也已经在牛津执教了。佩特即是罗
金斯的弟子,又在学术的某些方面反对罗金斯(这在老师与弟子之间并不少见)。
王尔德则在这两人之间如饥似渴地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结果,佩特也像罗金斯一
样赏识王尔德,或者说比罗金斯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罗金斯相比,王尔德在年龄上
跟佩特的年龄差距要小得多,所以他们的交往也就更随意、更亲密些。(据说,王
尔德对同性的兴趣在他和佩特的交往中得以滋养。)

  在牛津,王尔德自身的才能和学养使他很快便出人头地、不同凡响:他熟知经
典著作,精通诗歌散文;他言谈超俗,妙语联珠;他出口成辞、提笔成章;此外,
他的服饰也经常是不无夸张地色彩鲜艳、式样奇特。所有这些都使王尔德在从牛津
毕业之前就在学友中颇有名气了。

  从牛津毕业以后,王尔德去了伦敦。从他一八七八年离开牛津到一八八一年底
访问美国和加拿大,其间仅三、四年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王尔德发表的作品也
只有一部表达其政治倾向的剧作(Vera)和一本诗集(Poems)。可见,
当时王尔德隔墙吹喇叭──名声在外的名声多在于他对古典学和美学的格外精通以
及他那别出心裁的奇装异服和在文艺及社会风尚评论方面口若悬河、夸夸其谈的
“另类”风格了。他在美国海关的著名应答,“除了我的天才,我没有别的什么可
以申报的了”足以表明他当时已经是怎样地志得意满了。

  从北美大陆回国以后,王尔德结婚生子,过上了小康的家庭生活。他的夫人是
一个很有教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少言寡语的女子。在这个小家庭里,王尔德作为一
个颇有些社会地位的男人,在精神和物质生活方面都居主导地位。很快,他们的家
庭就扩大到又添了两个儿子的四口之家。在以后的将近十年中,王尔德先后创作和
发表了更多的诗歌、小说、童话故事及剧作,包括《道连·格瑞的画像》(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快乐王子》(The 
Happy Prince)、《自私的巨人》(The Selfish Gi
ant)以及《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Lady Windermere’s 
Fan)、《理想丈夫》(An Ideal Husband)、《无足轻重的
女人》(A Woman of No Importance)和《名为“厄尼
斯特”之重要》(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rne
st,有人将此剧翻译成《不可儿戏》,我认为不妥,故用自己的译法)等。

  沿着王尔德生平记事的这条明线,我们看到的除了他美满和谐的家庭生活,就
是他如日中天的文学生涯。然而,他的悲剧正在于这条明线下面隐藏着一股暗流,
一股他家人对之无从了解、他本人对其放任不禁的暗流。这股暗流有两个源头,一
个是王尔德先天具有的同性恋倾向,一个是王尔德后来形成的恃才傲物的性格。

  如果说在跟佩特教授的交往中王尔德对同性的兴趣受到了滋养,那么在跟罗伯
特·罗斯(Robert Ross)的交往中,王尔德对同性的恋情就被完全地
“解放”了出来。王尔德结识罗斯的时候,后者还只是一个正在申请入读剑桥某学
院的青年学子。他和当时很多年青人一样,对王尔德“崇拜”备至。而罗斯与其他
人的不同在于,他是决心要“勾引”王尔德“上道”的。在这之前,王尔德还只是
一个理念上或者感情上的同性恋,而在结识了罗斯以后,他便成一个行为上的同性
恋了。王尔德后来也把引导他走上同性恋之路的“功劳”归于罗斯。一八八六年,
他曾在一次跟友人的谈话中说:“你说是谁引诱了我?是小罗比(罗伯特的爱称)
啊。”而罗斯自己后来也对王尔德的两个儿子颇有愧对之心,这大概也是他后来之
所以成为王尔德的遗作《深渊书简》(De Profundis)的出版人并帮
助王尔德的儿子(小儿子;王尔德的大儿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获得该书版
权、成为王尔德的真正挚友的原因之一吧。

  说到王尔德的真正挚友,稍微了解一点王尔德生平的人都不难想到一个人。这
个人就是阿尔弗瑞德·道格拉斯(Alfred Douglas)。王尔德在放
任自己的同性恋情的那几年中,关系极为密切、交往最多的是道格拉斯,或者说,
道格拉斯是王尔德的真正同性恋情人(这样说是鉴于王尔德除了跟道格拉斯以外,
还跟不少别的男青年发生过性关系这一事实)。道格拉斯是在读了王尔德的《道连
·格瑞的画像》这部小说后“爱”上王尔德的,这部小说他一连读了九遍(在另一
个场合下他说是“十四遍”),每次都“激情难耐地难以自拔”。

  《道连·格瑞的画像》是王尔德所写的唯一一部小说。这部小说可以说是王尔
德艺术美学的唯美主义宣言。小说明显表现了王尔德在精神和学术上都更倾心于唯
感官和激情之美是从的他的老师沃尔特·佩特,而背离了集艺术之美及其对社会之
作用为一体的他的老师约翰·罗斯金了。下面译自《道连·格瑞的画像》的一段,
足以证明这一点:

  “格瑞先生,你有一张奇妙而美丽的脸。别对我皱眉头。这是真的。美是一种
形式的天才的──一种更高级的,的确,比天才本身更高级的天才,因为它无须解
释。它是世上的一个伟大事实,就像阳光、春日和映照在深色水中的我们称之为月
亮的那银色倒影。它不可怀疑,它具有神圣的权力,它使那些持有它的人称王而无
愧。你笑了?啊!假如你失去了它,你就不会笑了…… 人们有时候说,美只是肤
浅的。也许是的。但是,它至少不像思想那么肤浅。要我说,美是奇迹中之的奇迹。
只有肤浅的人判断事物时才不注重外表。世界的真正秘密在于眼见之处,决不在于
非眼见之处……是的,格瑞先生,上帝对你不错。但是,上帝给予的,他也会很快
收回。你只有几年的时间,其间你可以真实、完美而充份地活着。当你的青春逝去
时,你的美也会随之消退。然后,你会突然发现,所剩之物中绝无胜利可言…… 
啊!在你还拥有青春的时候实现你的青春吧!不要浪费你生命的金色时光,去听取
那些乏味的说教,去试图改善那些毫无希望的景况,或去把生命消耗在无知而粗俗
的大众身上。我们的时代充满了病态的目标和虚假的理想。生活吧!去渡过那存在
你体内的奇妙生命的分分秒秒!别让自己失去一丝一毫。去不断寻找新的感官体验。
什么也不要怕…… 一种新的享乐主义──那就是我们的世纪所需要的。你或许就
是这一需要的肉眼能及的象征。……”

  或许,道格拉斯就是读了这段而“激情难耐地难以自拔”也未可知;或许,道
格拉斯自比道连·格瑞,且自信自己就具有王尔德所崇拜的青春和美也未可知。事
实是,王尔德跟道格拉斯的确是一见钟情,道格拉斯那满头的金发和那张消瘦却清
秀的脸,当然还有他那二十一岁的青春妙龄,对王尔德都很有吸引力(王尔德本人
长得有点五大三粗,并已年近四十)。说王尔德当时把道格拉斯看成是美和艺术的
化身,应该是不足为过的。加上他“不断寻找新的感官体验”,实行新享乐主义生
活方式的自我敦促,他和道格拉斯的恋人关系便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

  王尔德──这个从某种意义上说,有点不食维多利亚时代之烟火的唯美主义者,
就这样让自己深陷于寻求感官体验的泥潭。他把道格拉斯捧上了他唯美主义的理想
宝座,却万万没有想到,道格拉斯这个他所尊崇的美的化身竟成了他生命的克星。
两个人一道,一推一就地毁掉了王尔德的半世功名。

  道格拉斯出生在一个英国贵族家庭,父亲是世袭的候爵。他除了生性乖僻、脾
气暴躁外,还由于母亲的娇惯纵容而成为一个养尊处优、挥霍无度的花花公子。此
外,道格拉斯跟他父亲有着长久而深刻的矛盾,这种矛盾由于两人的易怒和狭隘性
格而不断激化,王尔德和道格拉斯的交往使父亲对儿子憎恶有加,王尔德也最终卷
入了父与子的争斗,成了这对他们之间矛盾甚至仇恨的牺牲品。

  王尔德的厄运开始在一八九五年二月,也就是在他和道格拉斯交往了四年左右
的时候。一切都是从道格拉斯的父亲到王尔德经常出没的一个俱乐部留下了一张卡
片开始的。道格拉斯的父亲在卡片上写道:“给装模做样的鸡奸者王尔德”。王尔
德看到这张卡片时极为恼火,认为道格拉斯的父亲把应该在私下解决的矛盾纠纷抖
落到公众场合,而且他也意识到,这对他──一个在社会上有些头脸的人来说,无
疑是非常有害的。从他当时写给罗伯特·罗斯的信中可以看出他的愤怒和焦虑。他
在信中说:“亲爱的罗比:从我上次见到你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玻希(道格拉
斯的昵称)的父亲在我的俱乐部留了一张卡,上面写着极为难听的话。我现在觉得
除了控告他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人似乎在毁坏我的全部生活。象牙塔遭到了肮脏
污秽之物的冲击。我的生活在沙滩上坍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永远的,奥
斯卡”。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王尔德周围的人都催促他对道格拉斯的父亲采取行
动,这包括罗斯、一个名叫汉姆弗雷(Humphrey)的律师和道格拉斯本人。
现在看来,王尔德去向汉姆弗雷咨询是找错了人。汉姆弗雷当时完全知道王尔德和
道格拉斯的关系,但是他却做出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假装听信王尔德和道格拉斯
对自己被人诬陷的表白。王尔德自己后来也回忆说,那时候他和道格拉斯完全是在
对“一个秃顶的人”(指汉姆弗雷)“一本正经地撒谎”。而汉姆弗雷明知他的当
事人是在撒谎,却因为嗅出这个案子的名人效应,便以当事人无罪而受到诬陷的假
设,建议王尔德以诽谤罪把道格拉斯的父亲告上法庭。当时,最积极地怂恿王尔德
这样做的是道格拉斯本人,他对父亲的仇视使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父亲在公众场合
下威风扫地、颜面丢尽。当王尔德说到他没有足够的财力打这场官司的时候,道格
拉斯竟向他保证,他的母亲和哥哥会替他出打官司的费用(这笔钱王尔德至死也没
有拿到)。

  要把王尔德踏上通往地狱之路的责任全部推在他周围的人身上,应该是很容易
的,但却并不完全符合事实。应该说,这场致命官司的开始,一半是由王尔德本人
的性格和态度决定的。有一个事实可以说明这一点。当时,罗斯看到王尔德和道格
拉斯对汉姆弗雷撒谎,曾建议由他去对汉姆弗雷说明事实,以争取同情并采取明智
的做法,但王尔德和道格拉斯坚决拒绝这样做。这在王尔德应该是对现实的一种错
误估计。也许他认为,鉴于他的诗人、小说家、剧作家、艺术评论家的名声,更鉴
于他那世人皆知的雄辨口才,这场官司打下来,一定是他赢,且一定赢得漂亮。从
离开牛津到目前为止的十七年中,王尔德的文学生涯是一路顺风、青云直上。此时,
王尔德作为唯美主义的先锋已经在英国社会具有一定的名声和地位,他的享乐主义
生活方式当然也是遐迩闻名。王尔德的错误在于,他或许认为他在学术方面的建树,
或者说他对英国文学和美学的贡献,肯定能敌过当时英国社会人们对他的享乐主义
生活方式的反感;他或许认为,他作为一个天才艺术家,肯定会像以往一样,赢得
社会对他的赞誉和欣赏。

  然而,这一次,他完全地错了。事实证明,他对道格拉斯的父亲的控告是他在
自我陶醉、得意忘形时所采取的对自己有害而无益的行动。那场官司的结果是,王
尔德不但没有把道格拉斯的父亲告倒,倒是自己被证实触犯了当时英国禁止同性恋
行为的法律,被判了两年徒刑,进了监狱,且服刑的同时,还要接受重体力劳动的
惩罚。王尔德后来才恍然大悟:“大众的宽容真是美妙。它宽容一切,唯独不宽容
天才。”

  假如,王尔德在狱中坚持他那艺术家的自由作风和大胆态度,对容不得自己的
英国社会表现出反叛性格,那么,这出剧就不会是一出惨痛的悲剧了。然而,这只
是我这种喜欢将天才艺术家理想化的后人一厢情愿的假设。实际情况是,狱中的王
尔德在精神上彻底垮掉了。当他的第一个探监者,一个负责调查监狱状况并有权在
任何时候进入任何监狱的政府官员(以前也认识王尔德)来看望他的时候,他看到
的王尔德是情绪低落、抑郁阴沉、一筹莫展、一言不发的王尔德。当这位官员把手
放在他的肩上,劝戒他说,他以前并没有充份发挥自己的艺术才华,原因是他为了
纯粹的享乐而生活,因此无法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重大题材。而此时他生命中的不
幸也许对他的文学创作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也许因此而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重大题材。
这位官员并说,要给王尔德找来纸和笔,以便他重操旧业,提笔为文。王尔德听到
这里,失声痛哭,并接受了这位官员对他的分析(他的《深渊书简》基本上就采取
了这样一种忏悔的态度)。可惜的是,事实上王尔德在监狱的大部份时间都没有被
允许写作,那位官员保证的纸笔是到了王尔德临出狱几个月前才给他的。王尔德也
只是在那时候才开始写他的《深渊书简》。这封王尔德写给道格拉斯的长信是王尔
德在狱中的唯一作品(《瑞丁监狱之歌》,The Ballad of Rea
ding Gaol,是他出狱后写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假如说王尔德进了监狱是因为他听任自己在享乐主义的
道路上走得太远了的结果,他在监狱服刑两年,就已经是足够的(按现在的标准却
已经是太过份的)惩罚了。令人痛心的是,英国社会对王尔德的惩罚还远远不止于
此。在王尔德服刑期间,他的房子连同家俱被拍卖一空;社会舆论的压力迫使他的
夫人和孩子改名换姓,与他“划清界限”;他在母亲临死前也没能去见上最后一面
…… 真可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果说这一切都不是那个社会的有意之为,那
么王尔德出狱后的遭遇,更是骇人听闻、令人难以置信。

  王尔德在监狱里想像自己出狱后的生活,他下定决心离开英国。他想往着这样
一种简单的生活:每一个清晨,在一个法国或比利时小镇醒来,读着他那些心爱的
书籍,拥有一些纸和笔,并立即开始重新写作。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在那个社会也显得太乐观、太奢侈了。他过去的朋友,大部份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想要在法国乡间建一座小房子,以便在那里安心写作,却因为财力不足请朋友帮
忙而遭到拒绝,未能如愿;他靠着家里给他留下的一点年息,辗转于各地旅馆,成
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浪汉”;他在一个经常出没的咖啡馆遇到一个美国大学生,
多谈了几次话,这个年青人的父母就马上将儿子招回家去;不止一次,他不得不在
街头向躲避他的熟人要钱…… 人们能做的只是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们像躲避灾祸或远离瘟疫一样地对待他。王尔德离开了那座壁垒森严的小监狱,
却进入了一座没有围墙的大监狱。法庭判了他仅仅两年监禁,社会却判了他一个无
期徒刑,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

  究竟是谁毁掉了王尔德?是道格拉斯?是维多利亚时代?还是王尔德本人?毁
掉的王尔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究竟是凡人还是巨人?他与他的时代究竟有着
怎样的关系?他对后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王尔德在《深渊书简》中为后人回答了这些问题。他说:

  “我不得不这样说,不管是你(指道格拉斯──译者注)还是你父亲,甚至你
们两人加在一起再乘以十,都不会毁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是自己毁掉了自己。
一个人,不管他多么伟大或者多么平凡,他都只可能毁于自己,而不可能毁于他人。
……   
  
  我是这样一个人:我与我生活的年代的艺术和文化有着象征性的关系。我在我
成年的早期就意识到这一点,并在后来迫使我的时代也认识这一点。很少有人在其
有生之年就享有如此之地位并得到社会的认可。一般情况下,那是由历史学家或者
批评家在某个人死去和某个时代过去之后才认识到的。我的情况不同。我不仅自己
感觉到了,而且使别人也感觉到了。拜伦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但他是与他那个时
代的激情和那种激情的消逝相关。我则是与一种更高尚、更永久、更重要、更广大
的东西相关。

  上帝几乎给了我一切。我有天才、我有名声、我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我有聪明
才智和思考的勇气。我使艺术成为哲学,使哲学成为艺术。我改变了人们的想法和
事物的颜色。我所做的一切都使人们惊叹。我创作戏剧──这个最客观的艺术形式,
并使它成为与田园诗或十四行诗一样个人化的表达形式,同时,我也扩展了戏剧的
范围并丰富了它的人物刻划。我所碰触的一切──戏剧、小说、韵律诗、散文诗、
微妙或美妙的对话,我都使它们以新的美丽姿态而美。我赋予真理绝对真实的假像,
使其成为真理的正当归宿,并表明了假与真仅仅是不同形式的思维存在而已。我把
艺术当作最高现实,我把生活仅仅当作一种虚构。我唤醒了我的时代的想像力,使
它围绕着我创造出神话与传说。”

  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王尔德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但事实是,直到今天──
在王尔德去世后一百多年的今天,人们仍在谈论那些围绕着他而出现的“神话与传
说”;或许那些“神话与传说”还会被再谈论上一个一百年、两个一百年……

  (全文完)

  本文参考资料:

  一、《奥斯卡·王尔德》,理查德·艾尔曼着,(Richard Ellm
ann,Oscar Wilde,Alfred A. Knopf,Inc.,
New York,1987)
  二、《考林斯奥斯卡·王尔德全集》(Collins Complete 
Works of Oscar Wilde,Centenary Editi
on,Harper Collins,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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