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首页 ] [ 回论坛 ] [ 作者专页 ]

张鹤慈: 被杀的孩子--纪念反右五十周年

送交者: dok-knife2007/03/08 15:21:44 [温柔一刀]
回应 张鹤慈 “党天下”和“东方红”―――――右派的儿子和共产党的帮闲 by dok-knife 于 2007/03/08 11:53:11


被杀的孩子--纪念反右五十周年

张鹤慈



一、为什么会有反右?

有关毛泽东为什么发起了这个后来发展成反右运动的整风,有两种截
然不同的说法,而其根据却是一样的:都是根据毛泽东的有关正确处
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报告。都是根据毛泽东的报告在内部传达,和后来
公开发表后的180度的转弯。一个以宣布停止阶级斗争的报告,变成
一个鼓吹强化阶级斗争的报告。

为什么毛泽东会在这短短的几天,就作出了180度的转弯?

一种解释是毛泽东开始时的整风,是真心实意的。后来在那些领导着
内行的这些外行的工农干部的压力下,不得不转向。甚至在文革中,
有些右派也自欺欺人地相信,毛泽东的整风是为了整肃官僚主义,而
刘少奇等人的抗衡、破坏,使整风变成了反右。和我在一起的一个右
派敖乃讼,才华和人品都很出众,关了十几年的牢的他也会真诚地相
信这样的天方夜谭。半年后,清醒过来的敖乃讼,自我了断,告别了
人间。

另一种解释是,整风是毛泽东一开始就是整知识分子的阳谋。

第一种解释我当然不同意,因为,毛泽东本人也是领导内行的外行。
工农干部当时所受到的压力,毛泽东一点也不比他们少。这些人是毛
泽东统治的基础,他们的利益怎么可能有冲突?

后一个解释我也不同意。虽然我对毛泽东是全面的否定,但我也不认
为,毛泽东从一开始考虑整风时,就已经作出了整肃知识分子的决
定。49年后没有间断的政治运动、铁血后的万马齐喑,使毛泽东误解
了中国的形势,认为自己已经是万民爱戴的圣君贤王。他想学学唐太
宗的虚心纳谏,但他的本质却是朱元璋的痞子流氓。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作出了开放言论、欢迎批评的姿态后,取代他
冀望的万民称颂,扯下了嘴上封条的人们,却同时对小和尚、大和尚
批评起来。

对敲打一下小和尚的,他不会很在意,甚至还有一些幸灾乐祸。他也
希望给他的追随者一些压力。在他看来,这也只会拉大他的属下和他
的距离,只会进一步地增加他的皇权。批评他的功臣显贵虽然可以被
允许,条件是必须在高呼他的万寿无疆之下。后来,他又等了十年,
这个场面到底让他等到了。

对他的动机,我是倾向于:毛泽东的整风,开始是一次别出心裁的尝
试。这里的为国、为民、和为自己,是混合在一起的。朕既是国家,
国富民强和君王圣明对毛泽东在当时可以是同义词。当有人指出大和
尚头上的虱子时,当这个社稷、人民和朕的混合变成不可能时,何去
何从的顺序当然是毛泽东的这个“朕”字了。

大跃进也是同样的情况。开始的出发点也是勉强地说是为国为民。但
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需要有人负责任时,当彭德怀的挑战威胁到毛
泽东的这个“朕”字时,国家、人民就统统地去他妈的蛋。说毛泽东
是理想主义者,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分勉强,几乎是没有办法再说得
过去了,更何况对天怒人怨、只有朕而没有国家、百姓的文革。

本来在虚心纳谏的假面具下,是想听阿谀奉承的毛泽东,理所当然地
恼羞成怒了。没有多久,毛泽东就顺水推舟地把整风变成了阳谋。整
风开始没有多久,毛泽东的杀心已起,相当早就布置了诱敌深入、连
哄带骗地撒开罗网,狠狠地教训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

二、到底有多少右派?

正式作为右派被处理的,中国官方的数字是55万,有学者提出是150
万到200万。基于我对这个学者的信任,也基于我对官方数字的不信
任,我倾向于后一个数字。

在中共为右派改正后,剩下96个右派。就是说,57年中共认为有55万
或200万右派。79年中共认为只有96个真正可以算作是右派。

那么,到底哪一个数字准确?到底在57年,中国有多少右派?

先定义一下,什么是右派。

当年的定义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人。我们现在为了简单,就定义
为:在57年,反对社会主义的人。

因为真正反党的人、真正对共产党有比较深刻认识的人,他们是不会
公开说话的。如57年我在清华二校门看到的、控诉毛泽东在延安胡作
非为的那张小字报,就是匿名的。

右派的数字,肯定大于96个,也肯定小于55万。

右派中,有不少是根本不反对社会主义的。这些人,主要在党内。他
们之所以成为右派,是他们说出了心里话。当他们发现自己碗中的
肉、发出狗的腥臭时,他们表达了对挂在门口的羊头的疑惑或时愤
怒。

反对社会主义的也要加以细分。从政治上反对社会主义的人,可以算
作政治右派;思想上反对社会主义的人,可以算作思想右派

政治右派除了储安平、罗隆基和一些激进的年轻人,如56年几个到我
祖父家、居然想让我祖父出山的北大学生。明确地想引入西方民主
的,人数不会太多。

储安平在56年鸣放高潮时到我家。当时的他可真是意气风发,谈起鸣
放的动态如数家珍,连北大的大字报每天的数目都一清二楚。当时的
储安平,不能说对共产党是想取而代之,但可以说是倾向于分庭抗
礼。

这些人可以算是反社会主义和反对共产党的人。

而思想上的右派,从对49年后现实的极度不满,到对一些具体事、具
体人的批评、牢骚,人数相当多。这些人占据了右派的绝大多数。这
些人,内心深处真正明确反对共产党的不多,但对无处不在的党领导
的反感,是基本相同的。

剩下的一些,是在中共要求各单位打右派的百分比的命令下,糊里糊
涂被认定的倒霉蛋。

57年的反右,是给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最后的致命的一击。在经过土
改、镇反、肃反、胡风、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一连串的政治运动的打
击下,元气大伤的士和士气,又被引蛇出洞的阴谋彻底摧毁。

反右,是基本彻底地断绝了中国和西方的文化和思想联系。受过西方
教育的知识分子如储安平之流,除了出卖灵魂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
打翻在地。当时的大学生,中学教育也是在49年前,也受过西方文明
的熏陶。这也就是在中国历次的民主运动中,右派是所有的反革命
中素质最高的道理。

中国的革命永不间断地需要鲜血的祭祀。历次运动中,祭坛上献出
的,总是最优秀的年轻人的生命和青春。

这是一次比秦始皇狠毒万倍的焚书坑儒,数量是万倍,狠毒也同样是
万倍。秦始皇只是一次性地埋葬了儒生的尸体,毛泽东则是长时期地
活埋了知识分子的肉体和灵魂。

三、反右在现代史上的定位

大家都熟悉“皇帝的新衣”的故事,现在我换一下结尾:

当一个小孩子大声叫道:“皇帝什么也没有穿!”侍卫一刀就劈了这
个孩子。赞美皇帝新衣的声音,从已经是铺天盖地,变成了震耳欲
聋,其中又多夹杂了清楚和愤怒的,如罪该万死、死有余辜等对这个
已经被劈死的孩子的谴责。有孩子的家长,不是马上把孩子带回家,
就是把手悄悄放在了孩子的嘴上……

侍卫的一刀,就是反右。被杀的孩子,就是右派。

反右是中共在建国后对社会上的敌对势力的最后一次征战。从反革
命、地主、富农、资本家,到知识分子,几乎是一个不拉地被整肃过
了。以后的征战不是慢慢平息,而是越演越烈。不同的只是:整肃的
对象转移到了党内。

战场转移到党内,是因为毛泽东弄死了几千万人后,心惊胆战、疑神
疑鬼而发动的一场又一场的党内厮杀。毛泽东怕的不是那些饿死的冤
魂,而是怕自己的皇冠掉下来。大跃进搞得天怒人怨。他的心里一清
二楚:他的帝王的合法性受到威胁了。

之所以造成三面红旗的悲剧,重要的因素就是反右。杀了说真话的孩
子,就没有人再说了。

领会了毛泽东的言者无罪,50万甚至是几百万的右派,成为悬挂城门
示众的人头。反右后的神州大地,人们已经不只是“不敢说真话”
了,大家已经是“不敢不说假话”了。

粮食亩产千斤、万斤、十万斤、几十万斤,就敢在《人民日报》上
登,孩子们坐在稻穗上的照片就敢放在报纸上。要知道,几十万斤的
粮食,放在一亩地,是可以装成麻袋平铺在地上的。

光着屁股的皇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正如毛泽东年轻时的
诗所讲的,“哪个虫儿敢吱声?”

在57年的反右后,中国居然是“哪个虫儿敢不吱声?”──中国人已
经是到了,“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我想听什么,你们
就得说什么”了。

反右是一种非常有效率的逆向淘汰,弃金留沙。教育、新闻、出版这
些有关国家元气的部门,是反右的重灾区。学校、报社、文联等,剩
下的最好的人,也只是明哲保身,而且,就连这样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了。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和为虎作伥的恶棍。
民主党派剩下的都是共产党派进去的打手,多数本身就是共产党兼民
主党的党痞。

反右毁灭了民间的正气,倾毁灭了党内的正气。文革的到来,就是自
然而然,通行无阻了。

还原历史的真实,应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今天,还原历史的真
实,就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即使是中共已经否定的文革、改正的
反右,依然是禁忌的话题。

为什么?

(2007-03-02墨尔本)


民主论坛 上载:[2007-03-06] 修订:[2007-03-06]

*************************************************

张鹤慈 殷承宗,你忏悔了吗?(澳大利亚) 王晓雨 2007-03-08 02:57:32 [点击:75]
殷承宗,你忏悔了吗?
(澳大利亚) 王晓雨
殷承宗从美国纽约来墨尔本演出了,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全家一起来到墨尔本的市政厅。当那熟悉的旋律在隔了三十多年后重新响起时,我再次感受到钢琴艺术的美妙和殷承宗高超的技术。台上的伴奏基本是洋人,台下则都是华人,而且主要是大陆背景的华人。《黄河》演奏完之后,大家不停地鼓掌,我也鼓掌,因为《黄河》的乐章把我拉回到过去的年代。
《黄河》是一部伟大的中国钢琴作品,尽管它产生在文化大革命中,作品其间还夹袭了前人冼星海的旋律,甚至于硬塞入歌颂毛泽东的《东方红》旋律。它差不多是十年中能让十亿中国人听到的唯一钢琴协奏曲,它也是殷承宗红遍中国的主要原因。殷承宗不仅是《黄河》的作曲者之一(另一位主创者是储望华),是《黄河》的唯一演奏家,也是当时中国的唯一能公开演奏的钢琴家。
我把《黄河》和殷承宗分开实在不是一厢情愿,如果真要把《黄河》的创作放到代表中华民族坚强不屈的个性,提到一个神圣的高度的话,那么殷承宗人格意义上不合乎这个高度,他有愧于黄河子孙。
在中国历史上,文革是个铁板钉钉的耻辱,“浩劫”一词是十亿人都知道其指代意义的,人们用腥风血雨来形容这场“浩劫”,但谁也不会无视这样一个真实:殷承宗名副其实,他正是这场“浩劫”中的“红人”。
当年在大批的艺术家被整肃得家破人亡的时候,殷承宗一枝独秀,一个人撑出一台“样板戏”,录成唱片,拍成电影,制成邮票,四人帮最疯狂的时候,也是殷承宗最炙手可热的时候。全中国人都知道他是江青的红人,是为数不多的能给江青写表忠信的人之一。四人帮的死对头邓小平不肯原谅殷承宗,这也是殷承宗出走美国的原因之一。一个开放和务实的时代开始是殷承宗出走的第二个原因,中国历史上能红两个朝代的人是不多的。
殷承宗不被邓小平原谅却被海外许多人原谅,能在墨尔本演奏钢琴,我个人认为一是中国驻墨尔本总领事馆十分看重其合作者------当地名望甚佳的作曲家储望华的面子,二是殷承宗他毕竟弹奏的是宏扬中华精神的《黄河》。现场大陆背景移民们的捧场,则表现出海外移民对本民族的优秀文化的渴望,也多少让人看到中华民族的宽容和健忘。
而宽容和健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我听到了殷承宗在接受墨尔本3CW华人电台女记者采访时的话。对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浩劫”,殷承宗没有充满正义感的批评,他对自己在文革中的表现,他一句带过,说是那个时代的无奈,是“一个想搞艺术的人(没有办法情况下)的行为”。殷承宗在西方已经生活了多年,但文明社会中所崇尚的忏悔精神一点都没有在他身上体现: 同样火红的年代,同样“搞”艺术,无数的优秀艺术家们把生命“搞”丢了,你殷承宗却把自己“搞”红了。你可以不说话,但不该说假话。殷承宗对自己过往的一切很得意,包括在天安门广场弹钢琴这种接近“群众运动”而偏离钢琴艺术特性的哗众取宠产物,面对3CW华人电台采访,当不懂历史而又天真无知的女记者说出“你拯救了中国钢琴?”这样的提问时,殷承宗竟忘记了自己在“浩劫”中的角色而不做任何纠正。采访结束时,殷承宗说要加快整理抢救自己老作品,我听了不由担心起来,中国观众应该宽容,也可以健忘,但殷承宗不能,你很需要在整理自己往日的作品时,反思那个时代和自己,你在文革中的红得发紫的故事与你在钢琴弹奏上的成就,已经合二为一,共同构成中国钢琴史上的文化遗产。
不会反省的民族是没希望的民族,你当年反思不够可以宽容,但你今天的不反思或者回避甚至健忘是不能接受的。当中华民族的各个阶层都在努力反思上一世纪的集体疯狂时,你是最不该若无其事地跳出圈外的人。《黄河》因为你而宏大,《黄河》也因为你而存瑕。


加跟贴:
名字: 密码: 按这里注册

主题:

内容:


[ 回首页 ] [ 回论坛 ] [ 作者专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