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四川猪链球菌疫情黑幕
杜方
六、七月份，四川资阳等地爆发猪链球菌疫情，全省累计两百多人感染，近四十人死亡。疫症引起民众恐慌，全国各地禁止四川猪肉。但卫生部门反应缓慢，不法之徒继续销售病死猪肉牟利。疾病原因仍待查明。
四川资阳一家卫生防疫站的何医生经历了处理一只病猪的全过程。当她抵达现场的时候，养猪人一家子带着绝望的目光看着这些全身防护服的医生们，一遍又一遍地问:「会不会得病？会不会死？」何医生在电话中告诉记者，这是她在卫生防疫工作中最顺利的一次，没有任何人对他们的工作提出异议，大家都站得远远地，看他们把病猪装车，运去深埋。
因此，当她听说这些深埋的病猪被偷挖出来运往外地的时候，她吃惊极了，连连说:「不可能是当地人干的！不可能是当地人干的！当地人早就吓坏了！」根据四川省卫生厅的数字，截至八月二日十二时，四川省累计报告人感染猪链球菌的病例二百零五例，死亡三十七例。病例分布在十个市的三十二个县(市、区)、一百一十九个乡镇(街道)、一百八十八个村(居委会)。
六月二十四日，第一个病例在四川资阳被发现，当天傍晚，一名叫吴定海的急症病人被送到四川省资阳市第三人民医院，并在急救前死亡。当时死者面部、胸部瘀斑，全身发青，上臂尤其明显。但这并没有引起医院的注意，毕竟这样的非正常死亡在中国农村实在不少见。但是到了七月中旬，第三人民医院连续接到了超过五位同类情况死亡的患者，才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重视，第三人民医院一位医生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表示，当时参与治疗的医生，现在都在隔离中，但没有证据表明这种病毒会在人和人之间传染。
资阳恐慌谣言四起
当时的四川资阳出现了全面的恐慌，资阳当地媒体一位记者说，市面上传言，只要接触病猪肉，就会当场倒地，还有人绘声绘色地形容在某地的超市，一位老伯伯用手去抓猪肉，但是没走出几步就倒地断气。在这种情况下，当地媒体向地方卫生部门求证，卫生部门却一直无法提供准确的发病原因，只知道和病死猪有关。
由于有非典先例，四川省启动了疫情通报制度，卫生部的专家组也在七月十九日抵达四川资阳。但是这已经是在第一位病人死亡之後将近一个月了。中国农村的卫生防疫漏洞，在此次猪链球菌感染过程中暴露出来。在第一例疾病开始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当地无法确诊这个疾病，给疾病的蔓延提供了机会。而上报病例，也是在第一例病例出现两周以后。在卫生部的防疫政策出台前，地方上只能以不要买卖病死猪肉作为宣传。倒是农民们的自发性防疫措施，要比省级防疫部门更早。据了解，在资阳周祠村，当地民众自发组织起来，哪家有病猪，全村就监督着他把猪打死埋掉或者就地焚烧，并且对死猪的埋葬地点严格保密，防止被人盗挖出来卖掉。
致命怪病非猪瘟
一些地方的医生，直到今天还以大规模猪瘟来称呼此次疾病。何医生却不同意:「我当时说，猪瘟老百姓太熟悉了，猪瘟是不会死人的，怎麽会造成这么多人死亡？」根据农业部和卫生部的解释，引起这次人感染猪链球菌的直接因素为宰杀、加工病死猪。但是直到记者发稿时，卫生部专家组组长、中国CDC疾病预防控制与应急处理办公室主任杨维中还坚持用「初步确定」来称呼人感染猪链球菌病疫情的原因，他简单地说:「这次疫情就是来得让人难以琢磨。」
但是此次疫情的连锁反应，在七月的第三周终于爆发性地开始向全国蔓延，造成全国对猪肉的恐慌。从七月二十日开始，全国媒体纷纷报道此事。其实据中科院的专家介绍，早在好几年前，广东也出现过这类猪链球菌感染的事情。但是并没有引起大的疫情。而此次四川的疫情之所以泛滥，完全是和四川作为猪肉大省，在处理过程中缺少规范的执行有关。
一位目前正在北京打工的四川内江地区张姓农民告诉亚洲周刊，在四川，病死的猪肉在私下销售现象非常普遍，并没有进行相应的处理。一只病死的猪，肉贩子五十元从农村收购来之后，可以四百八十元的价格卖到市场上，十倍的利润令从业者无孔不入，甚至被埋的死猪，都有人挖出来卖，而卫生检疫部门的检查则更像是形式主义，因此这种猪肉容易销往外地。
当地媒体引述知情人的话说:「检疫就是看看猪的耳朵上有没有从小打的防疫针针孔，如果有就可以通过；没有的话，证明这头猪以前没有注射过疫苗，但只要屠夫每头猪交十二元钱后照样会让你通过。早上屠夫把猪给宰杀了，防疫站来个人，用印章在猪身上划一道就了事。」张姓农民说，甚至连疫情爆发后，都还有人在当地挖掘死猪肉，并且在市场上宣传，病死猪肉只要高温煮熟就可以吃了。文本开头的何医生说，按照他们接受的培训，猪链球菌可以在高温状态下生存很长时间。因此这是极为危险的。
此次四川猪链球菌感染暴露出来的问题，不但有中国农村防疫的巨大漏洞，更有农民虽然明知道是病猪肉，却仍然无奈食用的困惑。张姓农民告诉记者，一个农民家庭养一只猪的纯利润，不到一百元，为了省钱，吃自家病死的猪肉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此本案中的许多人都是因为食用病死猪肉才感染上的，何医生说: 「农民收入太低，有病不愿看，小病硬是拖成了大病的现象其实很常见，而他们的治疗，也不像城市医院那样形成完整的疫情报告机制。」这些都导致从第一个病例出现到开始防疫，中间耽搁了整整三个星期。
还有百余名患者目前正在四川资阳地区的医院里，轻者六人一间，重者被隔离。他们中的许多亲戚，还在为医药费担忧，但是四川资阳的猪肉，还在全国各地被封存，而不知道还有多少猪肉在流向市场，这才是此次四川资阳猪链球菌事件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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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链球菌病医学小常识
猪链球菌病是一种人畜共患的急性、热性传染病，由C、D、E及L群链球菌引起的猪的多种疾病的总称。表现为急性出血性败血症、心内膜炎、脑膜炎、关节炎、哺乳仔猪下痢和孕猪流产等。猪链球菌感染不仅可致猪败血症肺炎、脑膜炎、关节炎及心内膜炎，而且可感染特定人群发病，并可致死亡。猪链球菌病可以通过伤口、消化道等途径传染给人，这种病原体早已长期存在猪群身上，因为外界环境发生的变化使得病原体发生变异，从而突破种群障碍，开始从猪传播给人。
□《亚洲周刊》二○○五年第三十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