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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迅: 发现你所不知道的平壤

送交者: dok-knife2005/05/21 10:14:16 [温柔一刀]

现场笔记:应朝鲜政府邀请,首次以记者身份抵平壤,发现你所不知道的平壤

       江迅

我偷偷溜进平壤羊角岛国际酒店,发现别有洞天的赌场和「性特殊服务」,与国际「接轨」,但百姓绝对不可进入。朝鲜民众对境外报纸与讯息如饥似渴,但不敢声张;外国人受监控,擅自行动即被警告。

这是我第四次踏上朝鲜国土。第一次是一九九六年七月,连同其后两次都不是以记者身份进入。今次是应朝鲜政府邀请,首次以记者身份,踏上这片「与世隔绝」的神秘土地的。据朝鲜官方人士说,以传媒身份受邀请相当罕有,而香港、台湾传媒则肯定没有先例。据一位操办邀请的人士说,朝方透过北京和香港多个机构,对我的「历史和今日表现」作了半年的严格审查,最后由内阁批准。

四月十四日,我乘坐二十七次丹东至平壤国际列车,前往朝鲜。离开丹东入境朝鲜前一刻,我被告知,随身使用的手机不能入境,否则会被没收。有关方面再三叮嘱我,行李中是否有对朝鲜这个国家和人民不友善的文字和资料,必须留在丹东或自行销毁。

列车上午十点三十五分开出,软卧车厢还算整洁,但走道和车厢里挤满了行李、水果箱和花篮。四月十五日是「太阳节」,朝鲜人最隆重的节日之一,全国将放假三天,在中国的,特别是在辽宁工作的朝鲜人,纷纷从丹东赶回朝鲜。那些花篮是带回平壤献给金日成的,这「太阳节」是纪念金日成的生日。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大多是吃的用的。这让我想起七八十年代深圳罗湖口岸,人们从香港到大陆,也是拖着扛着大包小包行李过境。吃的用的穿的港货,在内地人眼中,都是稀奇货。目睹此情此景,仿佛时光倒流。

列车一过江,不再有丹东的高楼,不再有丹东的繁华,尽管两岸是一样的蓝天,一样的绿树。不到十分钟,便抵达朝鲜边城新义州车站。新义州特区「首长」杨斌仍在辽宁服刑,不过,特区还在,特区主要通道仍有关卡,朝鲜人进入特区都需特别证件。列车停了三个多小时,先后有五批检查人员进入车厢:首先是检查身份证件,再是检查入境证;再是检查身体健康证明书;再接着是检查每一件行李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是检查身上每一个口袋。检查确实严谨,不过,五批检查人员都彬彬有礼,态度和谐。

在车厢里,有两个安检人员看到我手上当天的辽宁《华商晨报》,有两篇文章吸引了他们的眼球:「韩前总统杀死情报部长?」和「美国『逼』韩向中国靠拢」,显然他俩都懂中文。其中一位安检人员便坐在我下的软席上,挥挥手,示意我将车厢门关上,他躲在车厢里着了迷似的读着报纸。这情景令我想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人,偶然的机会看到一份来自香港和台湾的报纸,珍惜地偷偷阅读。

列车于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北京时间,朝鲜与北京时差一小时)再度启程。在新义州停留三个半小时,原先三节车厢的国际列车,在此又挂上七八节车厢,以国内列车向平壤行进。途经龙川,去年引起全球关注的大爆炸现场,爆炸大坑已经平整,盖起百多幢新楼而焕然一新。新义州到平壤二百多公里的路,火车缓缓跑了五个半小时,还不如汽车的速度。这单轨铁道,是京义线首尔(汉城)至新义州一段,还是一百年前日本人统治时期铺造的,长期缺少维修,列车载重限制,更不敢跑快。

与前几次来朝鲜相比,对外国人的控制宽松多了。这一回,只要你提出想去哪儿,在陪同人员伴随下,就能前往,拍摄也没有那么多禁令。不过,在平壤最大的统一大街自由贸易市场,朝方人员再三规定市场内不准拍照,在我多番要求下,最后允许我跑到市场外一百米的地方,对着市场建筑外形拍照。一天下午,参观活动结束得早,间隙有两个小时空档,我偷偷溜出饭店,在大街小巷随意走,朝方人员发现我不在饭店房间,便紧张得四处寻找。当我返回去,刚跨进饭店大门,朝方人员佯装笑容,把我严厉地「训」了一顿,警告我下不为例。其实,在你未签证的时候,他就对你的身份有所了解,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会干出什么事。

听说平壤的羊角岛国际酒店,内有平壤唯一的赌场和色情场所。这引发我好奇。

我入住市中心大同江畔的平壤饭店。一天晚上,我独自溜出酒店,依地图找目标――羊角岛,大同江上状如羊角的岛。平壤的出租车很少,听说,一个外国人若没有朝方人员陪同,独自坐出租车前往羊角岛,司机会当即与有关部门汇报,你是不可能成行的。如果从羊角岛国际酒店出来,在没有朝方人员陪同下,出租车司机同样不会载你上路。平壤人上上下下都这般维护「国家尊严」,朝鲜这个民族,对外有强烈的一致性。

平壤最安全也最昏暗

平壤电力奇缺,江边街灯不亮,一片漆黑,那晚好在还有月光。我顺着大同江沿岸,经金策工业综合大学,步上羊角桥,进入羊角岛。在平壤走夜路,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抢夺、偷窃、杀人这类社会治安的事,连平壤人都很少听到,对外国人而言,平壤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一座城市了。

经四十五分钟步行,进入五星级的羊角岛国际酒店,赌场设在酒店的底层,朝鲜人不准入内。从赌场入口到赌场内,主要用中文标示路径和提示,连英文都很少。数百平方米的赌场里,也没有人气,一张赌桌上,仅一位来自北京的女人在小赌,另一边,三个长相粗野的中国男人在豪赌,一个手臂上有纹身,另一个脸上有很长很深的刀疤。这里的服务小姐和先生,几乎都是中国人,领班是朝鲜小姐。走出赌场右拐,是装饰豪华的桑拿浴场所。入内问价,被告知有「性特殊服务」,问来自哪儿的女子,回答说是中国的,再问价,回答说,一小时「特殊服务」,需一百三十二欧元(折合约一百七十美元),含按摩和一杯饮料。

那天瞻仰完金日成遗容,走过纪念馆留言厅,我没有依要求停留,写下自己的瞻仰感受。下午,我却被告知,这对朝鲜人民太不恭敬,对朝鲜民族太不尊重。翌日,参观完「金日成花、金正日花花展」后,就「自觉」在贵宾留言本上写下∶天下最美艳的花是金日成花,人间最亮丽的花是金正日花。经翻译,朝方人员才满意地对我笑了。

当朝方人员知道我女儿当年曾与金日成见过面的一段佳话时,希望我能给金正日写一封信,表达自己的心愿。我女儿梁菲是香港芭蕾舞团资深首席舞蹈家,她六岁时,是上海小伙伴艺术团成员,随中国少年儿童艺术团出访朝鲜。她是艺术团年龄最小的一个演员。金日成很喜欢我女儿跳的「小毛驴」,看完演出竟要求单独接见她。女儿的指导员和带队官员都很紧张,要女儿背「敬祝金爷爷万寿无疆」,女儿不理解什么是「万寿无疆」,当见到金日成时,不知怎么竟说成「敬祝金爷爷万事如意」。金日成听了,一乐。此事当时在中国传媒有不少报道。这次,朝方人员要我就此事给金正日写信,表达对他父亲的敬意。据接待方声称,我这封两千字的长信,被送到金正日手上。

「太阳节」期间,边防海关皆关闭三天。四月十八日海关开启,我离开了这片让外人很难适应的土地。在我离开的前一天傍晚,朝方人员说∶「你这些天拍摄的菲林,得交我们代为冲洗,以便检查,因为上面知道你曾经多次私自外出。」一位朋友悄悄对我说∶「这只是例行公事,应付上面而已,你不一定全部交出,挑几卷就行。」

不过,我还是相当「配合」,如数交出菲林。最后我被告知,菲林冲洗出来了,我的每一张照片都没有「政治」问题。朋友说,对我已经是很客气的了。按惯例,自行逛街者须写一份「检讨书」,我则是幸免了。

□ 《亚洲周刊》二○○五年第二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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