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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岁月(十九):田中小木桥

送交者: 吴友明2004/08/17 8:2:14 [温柔一刀]

土楼岁月(十九):田中小木桥

友明

这一章写写我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到田中小木桥 。记忆中的这个桥虽然没有太多颜色,但却像一首首古老悠扬的音乐,百听不厌,在我的一生里余音绕梁。

我们生产队的土楼和农田都是在小木桥南面,干活不必走过这条桥。我参加文宣队后,要经常到在桥北的田中大队部排练,所以这小木桥就成了我长年累月的必经之路,一直到一九七三年被拆毁取代于石拱桥。

田中小木桥是横跨流过田中大队两岸土楼区的那条小溪流的唯一桥梁,架在二十几米宽的溪流上,溪水很浅,清澈见底,溪滩的鹅卵石光滑闪亮。溪中有三个高约一丈的木桩桥墩插在进溪中的石板缝中,桥墩靠上四片桥板,每块桥板是由三片杉木板夹拼而成木筏桥面,一尺多宽,只能走过一人。说到底,这只是一座单人桥,但它有自己的特点,连接在每个桥墩上的两片桥板不是直线连接,而是并列靠上,伸出桥墩数尺。这样,在桥墩上就形成了一个约五尺长的双桥面,可以多人从桥上对行,在桥墩上打照面时,一方闪一边让出过道,有时还可以“搂搂抱抱”一下,或是借个火点根烟,愣是一幅土楼木桥风光的乡野情趣画面。

大家都说那条溪叫田中溪,那条桥叫田中桥,就算是吧!比起千万人游过的名山大川,无名的山和水其实是最美丽的。

田中溪弯弯曲曲三、四里长,溪中只有这条小木桥。在干旱的季节里,人们可以踩著溪水中铺设的露出的石头过河,走一步跳一步地过河,土楼人家说这种石头桥叫“跳石”。下大雨时,“跳石”被淹没,这小木桥就成为连接两岸的唯一交通纽带。

在明朗的清晨,田中溪两岸鸟语花香。当你走过小木桥时,可以看到不少土楼姑娘就在桥两边的河卵石流水中洗衣洗菜,灵巧的手把小溪水翻卷成一道道吐着白沫的水花,欢快地流淌过去。桥下是游鱼碎石,耳边涓涓的溪水。如果许多人一齐上桥,桥板摇摇晃晃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两岸的村民就在这种吱吱呀呀的声响里,古朴而诚实地交往著。

我最佩服的是文宣队那个农家闺女,她是全队的台柱,演小常宝、喜儿和铁梅,干农活也很棒,全村的姑娘没几个比得上她。我经常看到她收工回来时,挑着一担一百七、八十斤重的柴胆子,稳稳当当地走过小木桥。那桥板被踩得一上一下的摇曳,嘎吱嘎吱声连连,脚步仍像台上那样自然,脸蛋红艳艳的,象化了装的神采奕奕的俏丽。

我过桥大都是在晚上,村里没有电灯,桥面很暗。虽然那时我是年轻小伙子,但还得小心翼翼,怕一脚踩空或踩滑掉落桥下。小桥下的流水,在沉沉的天色下,黑黝黝的,聚注著神秘。

如果在月光如水的晚上过桥,看着桥上铺着淡淡的月色,心也像月那样洁净平安。最喜欢在月色中被风儿轻轻地吹着,边走边欣赏水中月影,脚底和桥面的相触,传递著沁人的凉意,脚步也有几分浪漫。

遇到风雨夜要过桥,伸手不见五指,打着手电筒上桥,要更加留神。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我头戴竹笠上桥,手电筒快没电池了,电光像萤火虫那样微弱,勉强照到桥面。桥下是山洪暴发咆哮着的浪涛声,撞到桥墩的浪花反泻上桥面,把裤子都打湿了。风声浪声在黑暗中交响着呼啸着,桥板被吹得摇摇摆摆。我上桥的时候强壮着胆子,颤巍巍过了桥。第二天我说给村里的农民听,小伙子都吐舌头,因为山区的洪水来也快去也快,走到桥上,随时有可能一个巨浪忽然就扑上来,把你卷走。听了他们的话,想起来才胆寒,以后再也不敢风雨飘摇夜渡小木桥了。

想起田中小木桥时,舒婷的那首【还乡】总是在我心中萦绕:

今夜的风中
似乎充满了和声
松涛、萤火虫、水电站的灯光
都在提示一个遥远的梦
记忆如不堪重负的小木桥
架在时间的河岸上
月色还在嬉笑着奔下那边的石阶吗
心颤抖著,不敢启程

不要回乡,不要回想
流浪的双足已经疲倦
把头靠在群山的肩上

仿佛已走了很远很远
谁知又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
......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青春的背影正穿过呼唤的密林
走向遗忘

大家都知道舒婷是厦门人,可是很少人知道她也是出身在石码镇,可能也进过我的老家石码礼拜堂。她那“记忆如不堪重负的小木桥”不正是我的田中小木桥吗?

田中小木桥跨过日日夜夜默默无闻地在那里流淌著的田中溪,见证了闽西南土楼一方热土几多风华,也见证了我的知青岁月的向往,挫折与挣扎。那挥之不去的青春的影子,总是忽然闯进我的心中,梦里总是走回岁月的桥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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