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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KEN:知青生活回忆(之一)初下水乡

送交者: yyymmm2004/08/07 5:31:55 [温柔一刀]

知青生活回忆(之一)初下水乡

·SHUKEN·

为了那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我也来唠一段曾经的知青经历。

我七五年高中毕业时、尽管家中哥哥姐姐都已经下乡、本来按照当时的政策我应该可以留在母亲身边、可是因为家庭成份不好、像我这种人是没有资格留城的。临毕业前人人都要写上山下乡表决心书、否则过不了关、本人实在不愿意写、只好称病在家不去学校、结果落了个政治不及格、连毕业证也没拿到、直到现在。所以严格来讲、我高中没有毕业。

虽然没有写下乡决心书,可是仍然逃避不了下乡的命运、毕业不到两个月、就被注销了城市户口。我们那时是按父母单位落实下乡,父亲已被专政、强制遣送粤北山区劳动改造、所以我跟了母亲的文教卫生系统,被分派到番禺县一个叫沙南的地方,那地方虽然离广州只有5,60公里,可那时候交通极为不便,中途要转两次车,过一次渡,然后再坐船。在船上,听到广播:沙南站到了。 出来一看,船停在离岸200米远的海面上,靠过来一艘能容10来20人的小艇,过了小艇让摇撸的人吱吱嘎嘎地把下来的人摇到岸上。就这样、短短几十公里的路要花6,7小时才到。

上了岸、登上海堤、放眼望去、长长的海堤一直向前延伸着、好像没有尽头。海堤外、是烟波浩淼、海天相连的狮子洋。海堤内、是一片片开阔的农田、远处、可以看到几个村庄散落在各处。

我被分配到沙南五队、一同去的还有三个男知青。那是个沿河而建的自然村落、一条河涌沿村而过,通向大海。村里人吃的、用的全是这条河水。河里的水半年流的是河水,半年流的是海水,因此我们有半年吃淡水,半年吃海水。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不知道,每天用海水可不是滋味,喝的水是咸的,用海水烧的饭很容易夹生,很难吃。用海水洗的衣服、干了也不爽。还有那时村里的房子绝大部分还是茅寮。这茅寮是撑一架子,地面用木条板作的,板与板之间的隙缝可以透过去看到底下泥地;墙壁和房顶用甘蔗叶子搭成。几年就要翻新一次。我们刚去时,男知青也住这样的茅寮。走进茅寮、里面昏暗少光、地板叽叽嘎嘎作响。这种茅寮据说是冬暖夏凉,好处多多,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一旦火烧起来,那一定是彻底完蛋,连渣都不剩。据说有过整个村子烧光的,我没见过。不过,村里的大娘大婶大嫂个个腰上系一条镀过镍的铁,铝链子,腰包拴在链子上,腰包里装的就是全家的银子财宝了。问缘故就是怕银子放在家里被火烧了。

那地方种水稻和甘蔗,冬天还种一季麦子。种水稻的事就不说了,单表种甘蔗。这种甘蔗的活绝不比种水稻轻松,从蔗苗种下到收甘蔗当中有很多工序,其中一道上肥,就是把沟里的烂泥挖上来,垒到甘蔗上,要垒个一尺半尺高,一根一根都要唔个严严实实。据说垒的越高,甘蔗长的越粗。干这活就变个泥人,收工后大家是先跳到河涌里洗了再回家,姑娘大嫂全一样,在河涌里洗了衣服洗了头,衣服湿湿腻腻的贴着身子走回家,反正大家都一样。更苦的差事是剥甘蔗叶子,那甘蔗叶子的边缘是锯子形的,叶子又干又硬,一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一天下来,这两双手跟手臂,就跟红色娘子军的吴清华被打的一样,伤痕累累了。到了收甘蔗的时候,用楸把甘蔗连根拔起,捆成7,80斤,男劳力是100多斤一把的扛在肩头,连续跳过十几,有时候是二十几个80CM分到1米宽的沟才能把甘蔗卸到艇上。上艇时一块3,40CM宽的舢板一头靠在沟边,一头靠在艇边,踏上去可真叫一步一颤,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中途掉进沟里或最后掉进大沟里的经验。

前面说到我们最发秫的是剥甘蔗叶子,不过这甘蔗叶子却很有用,主要是作燃料和建筑材料。我们那里没有山,缺少树木,烧饭全靠了这甘蔗叶子,易然火旺,确实好使。当建筑材料是因为甘蔗叶子是搭茅寮的主要材料。

那地方的另一特色就是蛇特别多,金环蛇,银环蛇,竹叶青,饭铲头(眼镜蛇),水蛇是不在话下。前面说的收工后跳到河里洗澡,有时候就会看到水蛇也在游泳。男知青们住的茅寮,晚上睡觉时听见房顶嚓嚓响,问老农怎么回事?被告知是蛇追吃老鼠,房顶就是战场。 我刚下乡时因为只有一个女的。被照顾分到一家新盖了砖房的老农七叔家实行三同。七叔给我一间一楼本用作放工具杂物的边间,约7,8平米,我在进门靠左边放了一张床,对门墙壁的地上垫了两边两块砖头、上面放个木箱子,一天收工回来,靠着床头刚刚蹲下,觉得有什么不对,猛一回头,看见箱子底下盘着一条银环蛇,正看着我吐舌头呢,吓的我一个箭步窜出门外,高喊:” 救命呀!有蛇呀!”七叔的儿子阿秋跑过来,赶紧帮我去喊他阿爸,过了一会儿七叔走过来,见我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就满不在乎地对我说:”不要紧的。” 言下之意含有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然后找了一根竹竿,往那环成几圈的蛇中间一穿、蛇就被挑上了竹竿、拿着这跟竹竿七叔把蛇挑到河涌里去了。这里的农民除非是专门的捕蛇手,一般不打蛇,据说是打蛇不死七世冤,蛇会找你算帐的。虽然七叔跟我说不要紧,把蛇挑走了,可我还是一个星期没敢在这屋子过夜。

第二年,又来了三个知青,二男一女,我们七人成立了集体户,不过其中一个断续只呆过不到三个月,所以实际上是六人的集体户。生产队帮我们盖了知青屋,大家轮流做饭。中午,晚上两顿。当值的不是不用开工留在家里,而是收工回来再为大伙烧饭。这可是苦差事,因为收工回来,一身劳累,还要为大伙做饭,可是更苦的差事是饭后收拾,吃完饭以后,饭气一上头,更是一动也不想动了。开头规定做饭的负责收拾,可是有偷懒的不干,留到明天,只好明天当值的来收拾。做饭不敢偷懒,收拾就打马虎了。因为谁敢偷懒不做饭,大家收工回来,肌肠咕噜没有饭吃,那可是犯众怒,要挨揍的。而饭后不收拾不同,饭后大家都没了斗志,只想早点休息,而且倒霉的只是明天当值的,不会引起公愤,因此饭后一片狼藉的事情屡屡发生,以至发展成为最令人头疼的矛盾。为解决这饭后收拾的问题,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之一绝招是 吃饭时,大家围在粪缸边上吃,谁最先熬不住离开了,谁洗碗刷锅。那粪缸是个一米口径的大缸,半截埋在土里,上面搁两块板,周围用甘蔗叶子搭起半人高的围墙,那粪缸里的蛆(我们那儿叫屎虫)成千上万,缸里缸外全是蠕动的屎虫。还有那味道,拿着饭碗往这粪缸边上一站,嘿!感觉好极了。就这样,那时候大家宁愿接受这般遭罪的游戏规则,也不愿意洗碗刷锅。那年头,可真够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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