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父亲

羲山石(作者)


角尺

用角尺划线
想角有角
要棱有棱
成方或成扁
都那么自如
所以父亲
做出的家具
是卯亲隼
隼吻卯
无懈可击

整日与角度交往
越老越像角尺
活着
每天都要循规蹈矩
做事
每件皆须爱憎分明
父亲严谨慎密的作风
像无声的嘱咐
致使我在书写自己的名字时
无论是狂草如飞
还是行云流水
都始终不敢
越出他手下
那方方正正的
格



墨斗

两点确定一条直线
多像生与死成与败之间
最近的
一段距离

一条长长的线
从这一头到那一端
绷紧拉直
每一瞬间弹指
都指向心中的位置
就像他清楚自己是一个工匠
就应该把活计做得
满意漂亮

父亲呀
我是您手下的
一截粗壮或纤细的木头
在您的视线里
沿着既定的轨迹
由此岸到达彼岸


刨子

多少凹凸不平的木板
都被每天弓身而刨的父亲
拾辍得
平胜纸 直超线
一张一弛运动的刨子
像蜜蜂一样穿梭于
溢满松香的刨花中
最后，您眯一只老眼
校线，力求
分明的角棱
更加完美

坐在旁边纳鞋底的母亲
在将银针擦向鬓角时
微醉的目光
也像蜜蜂一样
栖落在父亲手中的
木头之上

有时藏匿在木隙中的沙石
会将前行的刨刀
撞豁
父亲便让蹲在墙角歇息的
那块老磨石
如同抚摸儿子的伤口样
温和地将它慢慢
熨平

父亲
儿子就是那块
总也刨不平的倔木头
致使您一次又一次
用切肤的疼痛
将做人的道理
分解得浅显
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