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留下你的微笑 (随笔)

常静

日子如梭，人在浑然不觉中就迈入了不惑之年。最令人尴尬的是，长了这一岁，就无
形中添了个大麻烦：每年都要例行去做“乳房肿瘤X射线检测”。

预约的那一天到了。我只是跟老板说去看医生，对检查乳房肿瘤只字不提，怀著侥
幸心理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年龄。

我平时懒得去光顾医生，记得来美的头七年就拒绝搞清楚医生的大门朝哪开。后来
听说一个朋友得了子宫癌离开了人世，我才有了每年至少看一次医生的动力和理由。

我毕竟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做这种检测，开车的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负责照相的
女士有三十出头的光景，金发碧眼，长相迷人，只是她板著一副面孔，像一樽蜡人。
她不但不亲切可人，开口就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我一贯善解人意，体谅她工作了
一天，一定是太疲劳了，心里暗自叫苦，后悔不该捡快下班的时辰来。没办法，我
只好自认倒霉地听她吆五喝六地对我发号施令，把我的身体部件摆弄过来翻腾过去
的。她下手够狠的，好像我的身体跟她前世有仇后世有怨，要不把我弄疼了惹叫了，
她就不会善罢甘休。对我呲牙咧嘴的惨相，她视而不见。

我直觉得血液往头上冲，忍无可忍了。此刻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两道光：一道，将憋
著的火喷射出去，骂她个狗血喷头；另一道，对她微笑，用微笑击败她。沉吟片刻，
我决定采用后者。

我做了个深呼吸，露出了一个很真诚的微笑，和颜悦色地开了口：“你的工作可真
辛苦，先不用说这照相本身吧，就你这一套每天要重复数十次的话，我听一遍都累
了。”眼见著她脸上的冰霜开始化解，我又接著说：“我倒有个建议，你干脆把对
患者每天说的这一段段话用录音机录下来，来了人，你只要‘喀嚓’一按电钮，就
成。免你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她听了，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说：“你可真逗，
开什么玩笑，这一套虽然听起来有些唠叨，可那是我的工作哇！”顿了一下，又带
有歉疚地说，“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我的工作，只是今天有些累了，对你的态度不好，
请原谅。”说着话，我发现她笑起来竟像天使一般可爱。

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急转弯，让我受宠若惊。随后，她和我扯起了家常，从她进学
校受训X光开始，又转到老公孩子猫啊狗啊身上，最后总结性地讲了每年做一次X光
照相的重要性。俩人都有些相见恨晚，分手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出了门，我若有所悟。

一个微笑，一句幽默，竟有如此巨大的蕴力，可使冰山解冻，死灰复燃。大概这就
是《蒙娜丽莎》为什么能举世闻名而久经不衰的奥秘吧。

是啊，当我们面对一个人，有多种选择的时候，为什么不首选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