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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玫瑰

送交者: 菊子2004/07/14 6:0:40 [温柔一刀]

                ·菊 子·

孔令湖是一月份到英国的。从春寒料峭的北京,一下子到了气候温和的英国,最让他吃惊的,便是那满眼醉人的绿树鲜花。刚到时一切都不适应,本来以为英语呱呱叫,上课也还勉强对付得过去,只是跟人寒喧起来总觉得自己有些词不达意,又不好意思追问人家。等告辞以后,又想起许多连珠妙语,于是便暗暗叹惜刚才没用上。整日忙着功课,令湖盼着的,也就是暑假了。

令湖的计划是,暑假期间游览英国乡村。

(一)英雄少年

明眼人一看孔令湖的名字,就能看出他的圣人血脉。虽然隔了这么多代,也经历了批叛孔老二的尴尬,孔家的家谱却是一直修得十分完整。老爸给他看家谱时说,当初生了他两个姐姐时,本以为就此打住了,所以二姐叫令芷,结果生了个三女儿令异不说,还赶在计划生育严格执行之前,糊里糊涂捞了个老四,于是取大号为令湖。一辈子与世无争的老爸老妈于是都很感激,文革的风风雨雨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度过了,虽然屡遭工农兵挤兑,“小资情调”,毕竟也没有大碍。如今看着四个可爱的儿女,便觉得世道虽然不太平,自己这日子倒也没有白过。

令湖刚生下时,体弱多病,加之又是老小,又是唯一的男孩,比最小的姐姐也小了七八岁,父母又是不关世事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逍遥派,所以,他小时候得到的宠爱,也就是从前孔府嫡系的长房长孙们能比了。姐姐们为了争夺他,常常闹得剑拔弩张,赢了的那一位总是趾高气扬地推着他的小童车,另外两位还不甘心地跟着护驾。

批林批孔的时候,令湖还小,什么也不懂,也跟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唱“打倒林彪,打倒孔老二”。等他长大时,孔家的香火又旺了起来,爸爸还收到不知哪里寄来的来信,专门让他去山东曲阜认祖归宗。回来后他洋洋得意地对令湖他妈说,也怪不得人们重男轻女,认老祖宗时,有个儿子就是不一样。

再看那个小令湖,小时候体弱多病,长到十来岁却日见健康。他身材颀长,唇红齿白,小小年纪,便颇有一点玉树临风的味道。有姐姐们霸道似地爱着护着,他早早就会读书写字,一应功课作业,体育手工,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一日一日长大,这令湖的男儿脾气就一点一点地显示出来。姐姐们成日嘻嘻哈哈,读的是琼瑶的爱情小说,谈的是梳洗打扮时装男朋友,不知不觉忽略了这个小弟弟,于是小弟弟便按着自己的个性成长起来。

仿佛是为了特意和姐姐们作对似地,这令湖一识字,喜欢的就有两样:一是圣贤古书,一是《人民日报》。家里常来的叔叔阿姨,本来也是一些和爸爸妈妈一样与世无争的知识分子,在大变革的时代也不免抨击时弊,小令湖先是听,后来就开始插嘴,张口闭口就是古今中外地引经据典,常常令大人们刮目相看。

后来,武侠小说一流行,令湖就算找到了归宿。金庸小说里塑造的虚拟世界,有韬光隐晦的治国方术,有两肋插刀的江湖义气,还有荡气回肠的儿女之情,令湖第一次读就觉得如获至宝,恨不得辞了家人,独自一人去江湖上闯荡。

自从迷上武侠小说以后,父母姐姐们就觉得令湖象是变了一个人。正好他也开始变嗓音,窜个儿,大家冷不丁进门,都以为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变得更多的是他的性情。从前他是姐姐们的好弟弟、小跟屁虫儿,自从变成金庸专家以后,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都崇拜他,不知不觉他也有了自己的一小伙追随者。另外,他虽然自觉人在江湖,朝廷里的事情他也还是关注,远自秦皇汉武,近到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一应了如指掌,叔叔阿姨们有时候回忆起刚刚结束的文化大革命,记不清的人物日期,往往来找他打听。他就是不能马上回答,也能回去钻钻故纸堆给你查出来。

令湖聪明绝顶,诸多闲书,也没有妨碍他品学兼优。上到高中时,如果由他自己选择,大约肯定是要选个古典文学现代历史的,将来的博士论文就写个金庸的史学观什么的。不过,他也深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几”的大道理,于是就照父母和老师的意愿选了理科。毕业高考时,政治课得分却很低,令湖知道大约是因为自己太标新立异,不符合标准答案,叫那些文墨不通、只知道对着标准答案、靠高考判卷子挣零花钱的大中学老师给扣了分。就这样,令湖没有上成清华,而是上了北航。他倒也无所谓,觉得北航的航空航天更对他行走江湖、翱翔宇宙的口味。收拾行李时,托运了一大箱自己收集的金庸小说和其它五花八门的野史杂记,登上火车去了北京。

(二)潇洒男儿

令湖在北京一呆就是六年。本科四年,轻轻松松就过去了。上上课,踢踢球,打打牌,跳跳舞,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作的事情,他也都作了。也关心时事,听过讲座,游过行,但还没有折腾到闹绝食写血书的程度。因他文字好,也有人找他起草宣言章程什么的,他都婉言谢绝,顶多是人家写好了,他帮着抄一抄,让人家欣赏欣赏他那一手好字。

令湖念研究生,纯粹是因为不想马上就上班。反正是学校推荐,他也就乐得再多两年读闲书的时间。后来,看大家出国出得热闹,就把金庸放了一阵子,改读托福鸡阿姨,毕业时就没有找工作,要出国了。美国的奖学金也有,究竟不如伦敦的帝国理工大学听着那么气派,再加上美国使馆门口排队等签证也不是什么滋味,他就选择去了英国。

话说令湖自从长成潇洒男儿,一直就受到女孩子青睐。偏偏他习惯在三位姐姐之间运筹帷幄,谁他都想讨好,谁他都不忍心得罪,到了儿,在每个女孩面前他都显得有些不冷不热,若即若离。有那心高气傲的女孩子,抹了一把鼻涕、写了几首失恋的诗文就另寻高就了的,也有发誓非他不爱、非他不嫁、宣称若是在古时候一定会出家当尼姑了的,所以这令胡虽是人见人爱,硕士都毕业了却还是孑然一身。他的日子倒也不寂寞,每个周末都有女孩子相伴,说是女朋友吧,大家都没有挑破那一层窗户纸;说不是女朋友吧,大家又隐隐有那么一点子意思。有时候安排不周,竟有两个女孩子一起来的,大家也热热闹闹地一起玩乐。看着两个女孩子暗中较劲,令湖觉得又有趣又难为情,内疚的时候倒不多,因为他真的是两个都喜欢,两个都不忍心得罪。

一出了国,这样女孩子前呼后拥的日子就结束了。首先,这出国的女子就不多,就算有,有许多是跟老公陪读出来的,也有公派出来的,大都是在国内有老公甚至有孩子的。就算有一两个单身的,也早就叫先出国、在国外有了立足之地的老手们金屋藏娇了。好在日子忙碌,又有暑假旅行的念想支撑着,他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心。慢慢地,和人交流也顺畅起来,不苟言笑的导师也渐渐不再掩藏自己对这位高徒的赏识,令湖的日子实在是基本上完美无缺起来。

只不过这完美无缺之前,还得加上那么个“基本上”。慢慢地,看见别的年轻人成双成对,令湖便有些失神。再回头读金庸,那里面韦小宝小小年纪便荒唐胡闹自不必说,便是郭靖、杨过诸位英雄,二十四五岁时可都是生离死别、死去活来地爱过好几回了。从前带着女孩子走在大街上倒没觉得什么,还怕人家把那个女孩子楞称作他的正式女朋友,现在倒怀念起从前被人家称作“金童玉女”的好时光来。

不过,究竟是青春年少,大部分日子,令湖是过得十分潇洒的。想家时读读金庸,读读《人民日报》海外版,别的时候也入乡随俗,听听歌剧,看看电影,随大流看了没完没了总有人看的“Cats”,莎士比亚的故乡也去了几回,边旅游边看戏,也还自在。

闲的时间多了,令湖就开始上网。上来上去,忍不住就开始发言。一来而去,在网络上竟混出个名头来。令湖有一些少年老成,古文好,为人又比较沉稳,别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他却有坐怀不乱、处世不惊的本事,所以一众网友都不知道,这个长袖善舞的令湖大叔,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

令湖在网上行走,倒找回了从前小伙伴跟随、众姐妹环绕的滋味。他常去的那个网站,一众姐妹都喜欢他得紧,有的矜持,有的火热,有的简直霸道,为了赢得令湖一点青睐,相互间抓破脸皮的都有。别的男网友呢,佩服他的有,嫉妒他的也有,又佩服他又嫉妒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也有。令湖也不在乎众网友对他如何评价,一应好脾气地周旋着,难得他还十分有分寸,从来也不跟哪位网姐网妹认真打情骂俏,就算谁想给他栽上个“网恋”的帽子,也还真是抓不到把柄。

(三)美丽乡村

稀里糊涂地,春季学期就结束了。七月的一天,看看天气还好,令湖打点了一番就出发了。他准备带上帐篷,骑上自行车,白天旅行,路平时骑自行车,路陡时坐公共汽车;夜晚有店住店,没店时就找个地方支开帐篷歇息。从伦敦出发,途经考茨沃兹乡村,再往南一直到滨海城市布莱顿、南安普敦等,然后再坐火车回伦敦。

令湖如期出发,沿途经过许多从前在书中读过的小城小镇、远古的战场、名人的诞生地、长眠处,禁不住也有许多感慨。有时候,他住进一家只有两三个房间的B&B(Bed &Breakfast,供应一张床位和一顿早餐的小旅馆),房东老两口总是那么善良罗嗦;也住过小酒店,那名字都怪得很,不是叫国王的脑袋就是叫国王的胳膊,虽然经人家解释,也还是觉得大家都对国王那么不恭敬,这国王,倒是不当也罢。

这一天,令湖从小旅馆里醒来,本该乘公共汽车去威尔士的卡地夫的,却迟迟不愿动身。看看日头渐高,心想也不必过度匆忙,再在英格兰境内呆一天也不为过。十来点钟时慢悠悠地吃完了丰盛的早餐,便沿着一条土路一径往河边走去。

正是草莓成熟的季节,远处的地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弯着腰在摘草莓。苹果树已经挂果,有些已经开始不耐烦地落了下来。远处的坡地上,有黑白相间的奶牛,也有白的绵羊和黑的山羊。眼界里,几乎看不到农舍。忽然风中传来一阵激越的钟声。令湖循声往去,原来河谷里是一座小小的石头教堂。

令湖自认是佛门弟子,然而,对各个宗教的神圣之地,他都有一份崇敬。今天这座教堂却是透着神秘。令湖一边朝教堂走去,一边心里暗自奇怪,好像自己如同被人施了迷幻药似地不由自主。

教堂一看就很古老,墙壁的赭色石头述说着岁月的踪迹。远看,教堂的正面象是乳白色,走近一看,原来是满墙爬满的白玫瑰和黄玫瑰。一条小石子铺成的小路通向教堂的小门,小路左边,是一片墓地。

进得教堂,顿觉一阵凉爽。教堂看着不大,里面却觉得十分宽敞,大约是因为那高高的尖顶的缘故。正厅里摆放着几排长凳,牧师的讲道台摆放在正上方,台上是一部大号的圣经。令湖读着墙上的文字,原来这里的牧师叫杰夫瑞·庄士敦。

“请问,贵客从哪一方来?”

一听声音,令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正纳闷呐,也犯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再一转念,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惊奇了。那人讲的是中文。

令湖想,真不错,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也能碰到同胞。循声望去,却只见一位西人长老,须发皆白,神色矍铄,端的是鹤发童颜也。长老见他似受了电击般愣怔,忙说:“对不起,客倌。让您受惊了。我叫杰夫瑞·庄士敦,是这个教堂的牧师。”

令湖伸出手来和长老握手,心里仍在暗暗称奇。长老嗬嗬笑着,说,年轻人不必大惊小怪,他说中文没什么奇怪,他以前在台湾传道七年,那七年,吃的、喝的、梦的,都是国语。奇怪的倒是,在他这个偏僻的小教区里,突然来了这么个中国年轻人。

长老十分热情,兴高采烈地向他介绍教堂的种种。教堂不大,一会儿就看完了,长老说,请移步寒舍,他要以清茶款待远方来宾。

(四)英国玫瑰

出得教堂,便是正门,令湖还记得那遮蔽了整面墙的玫瑰。正寻思间,仿佛是中了魔法,蓦然回首,只见花丛下站着一位俏丽佳人。

这就奇了。鬼使神差地走到这个地盘,蹙下这条河谷,碰上一个会说中文的英国长老,一切皆如梦境一般,眼下这个女子,怕也不是真的了罢。正寻思间,女子却已回过头来,盈盈地冲他笑,手里握着刚刚剪得的一枝玫瑰花。

女子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一身乳白色的宽身衣裙。见他还愣着,女子吃吃地又笑了。还是庄士敦过来说,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小女路易莎,这是我们远方来的客人,中国来的孔令湖。

“瞧你那傻样!”标准的北京口音,是路易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至此,令湖也见怪不怪了,就算是作梦吧,这梦里也少不得要演一演自己的角色,于是赶紧向路易莎问好。路易莎依旧一径笑着,忍俊不禁的样子。她把剪好的花枝都在花篮里放好,就尾随着他们一起往隔壁的牧师住所走过来。

令湖和牧师刚刚坐定,就有路易莎过来问讯:你要什么茶,红茶还是绿茶。绿茶。你要哪一种呢,龙井还是毛尖。毛尖。黄山毛峰好不好。好好好。路易莎就不见了,出来时,手里托着一只大托盘,托盘里的茶具倒也精致。里面的小点心,有四五样,小巧得让人不忍动手。

等路易莎也来和他们坐下,令湖的眼光,就止不住只往她那里看了。路易莎的头发,是淡色的金黄,松松地束成一把;她的肤色,是奶油般的乳白,介于她刚刚采摘好的白玫瑰和黄玫瑰之间。英国玫瑰。

路易莎依旧是痴笑,笑完了才说,别吓成那个样子,我们是人。路易莎说,她刚从北京回来,刚刚去北京语言学院进修了一年。令湖于是也顾不得矜持,抢着说:“北京语言学院!离我们北航也就是一墙之隔,我们经常去找老外跳舞的!”

说完就后悔了,再看路易莎,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啊,原来你也是个舞棍。啊,北京那些大学里的舞会真有意思,那么多帅帅的男生,抢着和我跳舞,去哪里,我都觉得自己貌若天仙!”

至此,令湖也不再惊奇了,他知道,遇见路易莎和她的父亲,必是命中的前定。去国将近半年,本以为自己适应得很好,不太想家,现在听路易莎讲起熟悉的国内的校园生活,校园周围熟悉的风景人物,竟也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中,也暗暗地埋着一颗乡愁的种子。

问起路易莎的种种,路易莎说,她学的是中国文学,去年刚从利兹大学毕业。去北京进修一年后,原本想去伦敦大学的亚非研究学院(SOAS)继续读硕士的,无奈母亲刚刚去世,父亲需要一个助手,路易莎就决定放弃SOAS,回来帮助父亲处理教区事务。

不知道为什么,令湖心中十分失望。本以为世界之大,能在此相识,必是缘分,就象人们说的,前世间的五百次回眸,换得此生的擦肩而过。现在看来,究竟是前世回眸的次数不够多,要回去从头来过,也已是不能。这样一想,看露易莎时,心中便多了一份惆怅。

喝罢茶,露易莎说,好了,孔夫子,我带你出去走一走。两个人告别了庄牧师,沿着河谷信步走起来。天公很作美,那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满眼看去,就是绿色的草地,湛蓝的天。

令湖的心中却是有些落寞。想一想,自己毕竟抛却故国,远走他乡,终日忙碌之后,喜怒哀乐,竟是无人分享;若说天下谁人不识君吧,更多的时候却是觉得西出阳关无故人。心里这么想,就不禁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反正马上就会和这萍水相逢的姑娘告别。

露易莎听着,便渐渐收了脸上的微笑,看令湖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份怜惜。令湖这才注意到,原来她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在七月的阳光里,显得分外柔和。她轻轻地挎起令湖的胳膊,喃喃地说,你这个中国来的大男生,又一个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的大男生。

河边的草地上,是一望无际的野花。令湖究竟是洒脱之人,又有露易莎的善解人意,那一丝乡愁,瞬息间便烟消云散了。他随手摘下一把野花,细心地编成一个小花环,戴在露易莎的头上。花环下,露易莎浅浅地笑着,她那乳白色的肤色,让令湖想到,“吹弹得破”,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处子的肌肤。

两个人漫步走着,一直走到太阳渐渐地西沉。他们停步的地方,是路边的一家小酒馆,名字叫“红狮”。进得里面,有几个小餐间。两个人择了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令湖笑着说,多亏这家酒店不是叫国王的脑袋或是国王的胳膊,不然,虽然自称江湖汉子,他还是觉得有些僭越。

饭菜未上来之前,两个人呷着饮料闲谈着。朦胧间,令湖心中又是一阵恍惚。就在自己心中砰然一动时,竟然发现,斯人却马上就会杳如黄鹤。

正在怔忡之间,突然听见了 Sting 的《沙漠里的玫瑰》。Sting 的歌,向来是令湖的最爱,这一首歌,加上了那个来自撒哈拉沙漠的歌手的伴唱,更是如泣如诉,回肠荡气。遥远的沙漠玫瑰,眼前的英国玫瑰,都是那么美丽动人,又都是那么虚无缥缈,无可企及。一向甩甩长发笑傲江湖的孔令湖居然也觉出揪心般的疼痛,于是他伸出手,握住了露易莎的手。那双手柔若无骨,握在手里,竟是出奇般地温暖。

月色下的英国乡村,四周一片寂静,空气里似乎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青草的芬芳。两个人都知道该回去了,于是就朝着令湖的小旅店慢慢地走。来的时候觉得走了很远,回去时却不过半个时辰,任是把脚步放得再慢,小旅店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在眼前。再走近时,旅店那热心的老板娘已经迎上来,跟她的房客和牧师的女儿热情地打着招呼,不一会儿,露易莎就握了一下令湖的手,飘进了淡淡的夜色中。

那天晚上,令湖破例地失眠了。为了一个意外地令他动心的姑娘。一朵含苞欲放的、美丽的英国玫瑰。

第二天早上,令湖怏怏地和小酒店的老板夫妇告别,重新踏上了旅程。下面他应该骑车到镇上,从那里坐上去卡地夫的公共汽车。想一想余下的路程,竟是索然无味。

令湖正漫不经心地蹬着车,一辆汽车从他身边驶过。他停了下来,打算等汽车超过他后再重新开始骑。没想到,汽车居然在他面前横着停下。

令湖有些烦躁地抬起头来。一看却笑了。开车的原来是露易莎,正从驾驶座上调皮地朝他招手呢。露易莎说,她决定还是去伦敦大学继续自己的学业。父亲的教区,自有教区的教众帮忙照应,她的世界,是在伦敦,在中国。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令湖的行李放上车,刚要上路时,车上的收音机里又响起了Sting的《沙漠里的玫瑰》:

Desert Rose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p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I dream of fire
Those dreams are tied to a horse that will never tire
And in the flames
Her shadows play in the shape of a man's desire

This desert rose
Each of her veils, a secret promise
This desert flower
No sweet perfume ever tortured me more than this

And as she turns
This way she moves in the logic of all my dreams
This fire burns
I realize that nothing's as it seems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p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I dream of rain
I lift my gaze to empty skies above
I close my eyes, this rare perfume
Is the sweet intoxication of her love

[break]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p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Sweet desert rose
Each of her veils, a secret promise
This desert flower
No sweet perfume ever tortured me more than this

Sweet desert rose
This memory of Eden haunts us all
This desert flower, this rare perfume
Is the sweet intoxication of the 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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