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她, 所以打了她

实子


大概是小学3年级或4年级吧, 10岁左右的样子.

班里来了个跟父母从县城下放来的小姑娘,姓苏, 具体叫什么已经忘记了. 苏跟我们山沟里的那些女孩比白净得多, 气质也好, 当然相貌就别提了.

喜欢上她那是无法否认的. 可男孩表达喜欢的方式, 与高中生或大学生表达喜欢的方式正好是相反的.

其实我的错误是不可以原谅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想把它写在网上公开向苏表示愧疚的原因, 虽然我知道她看到我这个回忆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别的小子们是怎样在内心里看待苏的我是不知道, 但我自己是经常注意她. 那时, 老师为了保护我们的眼睛, 座位总是轮换的. 每当轮到跟苏坐得比较近时, 心里免不了有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描绘不清, 但我想过来的人都可能会有这样经过. 每当于她坐得比较远时, 又暗暗计算着再轮换多少次就又能坐得近了.

那时我们农村的男女孩子们互相是不说话的, 但相互之间也不打仗, 各玩个的. 可能是由于喜欢她而又没有说过话的缘故, 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有一次轮座后她恰好坐在我的前面, 我竟然故意找茬.

我把自己的文具盒放在我桌子的前沿儿上, 以便让她无意中碰掉, 这样我可以有理由让她把我的文具盒捡起来.

当然我的设计是成功的.

我用手指轻碰她的后背, 说: "你把我文具盒碰掉了, 给我捡起来".

苏可能知道是我故意弄的, 所以回头冷冷丢了一句:"是你自己弄的, 你自己捡".

我再说:"你捡不捡?". 苏不再理我. 我威胁说: "你等放学的."

其实我也没想放学的时候把她怎地. 可偏偏这话让坐在附近的几个男同学听到了.

放学了. 几个男孩子没忘记跟着我, 看我究竟能把苏怎样.

苏好象也觉得不妙, 于是一出校门就坐上了正好路过校门的一个马车, 想快点儿回家. 几个男孩子想看热闹, 于是继续对我用激将法. 当时我是骑虎难下, 没办法, 快走几步跟在那个马车后面, 继续问苏为什么把我的文具盒弄掉而又拒不给我捡起来. 她当然不认错. 几个男孩子继续说三道四激我. 这之前我打过一两回架, 可都是跟男孩子打的, 打女孩总是觉得不正义. 但当时有那些男孩子们在场, 我有些不能自己, 就叫号让苏下车来.

苏要是不下车, 我也不能去把她拉下来,我有台阶下, 也就不会有让我一生不忘的愧疚了. 可是, 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那股劲儿, 也许是县城里的孩子见识比我们山沟里的广, 天生的不服输, 也许也是受大家伙的激将, 她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路中间跟我继续理论, 一点没有惧怕的样子.

旁边的我的同类们说:"你打呀,你打呀".

弄到这份上了没办法. 我用手推她一下. 她也不示弱, 用力回敬我一下, 其勇气让我感到以外. 当时我的感觉是, 如果我打不过她或不了了之, 以后一定被男同学们嘲笑. 于是我真的出手打了她一下. 严重的是我竟然是用拳头打在她的脸上, 这也出乎我自己的预料.

我害怕了, 转身就跑. 苏急了, 拼命追. 我从大道跑到一家院子里. 苏也在后面追过来. 又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哭起来, 我知道那是她. 我心里一震, 也停下来, 站在不远处看着苏.

只见她站在那里, 抬着右臂用衣袖边擦眼泪边十分委屈地放声痛哭. 这时我发现, 她的脸上出血了, 不知道是鼻子出的血还是嘴出的血. 我无法形容当时我的心情. 有同情, 可怜, 自责, 后悔, 对不起,还有喜欢,总之是很复杂的心情. 跟刚才她用力还击我的勇敢相比, 这时的她显现的倒是女孩自然的天性--让任何一个野孩子心软的天性. 我是多么痛恨打她的那个人, 当然我也知道打她的正是我自己. 我心想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呀!

看到有别的大人过来去安抚苏, 我就赶紧离开了, 心惊胆战地往家走, 脑海里盘算着避免不了的自家父母的责备和学校老师的惩罚. 把她打成那个样子, 这事不可能就这样完了.

然而, 我父母和学校并没有知道这件事, 所以也就没受到惩罚. 苏也没找我的麻烦, 我也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跟以前一样, 天天上学放学. 我心里一方面庆幸躲过了一劫, 另一方面有些纳闷,为什么她和她的家人不告诉学校和我父母呢? 过了几天, 我得到了答案.

一天早晨在去学校的路上, 我老远就看见苏的母亲. 这些天我一直怕遇见她的母亲. 我假装没看见, 心惊肉跳地往前走. 苏母当然看见我了, 向我走过来. 当我注意苏母的脸时, 我有些放松了, 因为那表情比我自己的母亲还慈祥可亲. 她走到我身边, 小声微笑着对我说:"那天你是不是跟苏*打架了?", 我说:"嗯". 苏母低着头和蔼可亲地说:"你们倆天天上学,要好好在一块儿玩, 打架多不好哇, 万一打坏呢? 好好在一块玩,啊!". 她还说了许多,还夸奖了我什么, 我记不清了.

苏母完全没有长辈那种居高临下的教导作派. 短短一两分钟的教育, 让我这个山沟里的毛小子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被关爱和被尊重,也让我终生难忘.

苏母以其自身的修养, 着实给了我深深的教育,可以说是我意外的收获, 对我的一生都有好的影响.

又过了大概一两年, 我家搬到老远的地方,从此跟喜欢的苏就再也没有联系, 也就失去了向她道歉的机会. 后来我们原班的另一个同学跟我刚好考到一个大学, 不期而遇. 我向他打听苏, 从他那里知道苏早就跟父母返回县城了,那是辽宁西丰县.

每当我想起这个事, 除了后悔打了她, 所能做的就是默默祝福苏, 希望她好运.

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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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