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去参加了一个会，与会者都是来自中港台美各地的学者、
商人和官员，讨论有关中国法治与社会发展问题。有位级别不低
的老先生，介绍他在中国组建民间专业社团而碰壁的经历，谈到
他所遇到的重重关卡，以及许多荒谬可笑的清规戒律，嘻笑怒骂，
妙语连珠，引起了一阵阵哄堂大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一块儿闲聊，又当笑话说起大陆许多怪事，
比如我家乡政府为了集资而扣发中小学教师三分之一工资等等。
一位台湾学者突然说，看你们谈笑风生地说这些事，我感到笑话
背后真的很无奈。跟你们相比，我觉得生长在台湾，实在是一种
幸福。
旁边一位中国教授收起笑容，很正经地对她说：是的，是有无奈。
但是你也要看到事情的另外一面----就象那位老先生，他发牢骚，
他讲怪话，表明他还没有放弃，他还在尽力地做事，尽力地拱，
尽力地推。要是他真的无奈了，就不会说这些话了，也不会到这
里来了。
这些话，正好也是当时我心中所想。
照现在海外政治光谱划分，参加会议的都算是亲中派，除了国内
来的官员、学者、企业家，海外的商人、学者，不少都跟国内政
界学界有不少联系。在讨论中，我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自
由化与民主化。仅有一位发言者表示中国应当继续实行新闻检查，
这招来很多提问，都或隐或显地对其必要性表示怀疑。
有一位研究中国政治的学者，展示了一份图表，是1990、1995和
2000年三年分别在中国城乡所作的大规模政治倾向抽样调查，表
明普通中国人中认同民主，特别是认为民主与社会稳定不矛盾的
人，在稳步上升。最有意思的是按年龄划分的曲线，认同民主的
比率，80年代生人高于70年代，70年代又高于60年代。至少从年
轻人的政治倾向看，民主化是大势所驱。
这十多年来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就，有目共睹。而她政治改革方面
的进展，却似乎乏善可陈。从80年代到90年代，Freedom House
统计的政治自由指标，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趋向自由化民主化，
惟有中国，是少数几个政治自由指标退步的国家之一。
但是这个政治自由指标，仅包括言论自由、信仰自由、议会民主
等少数几项。90年代以后，中国镇压法轮功，打击家庭教会，关
押审判互联网上的异议者，处处高压，这几项自由指标难免恶化。
从更广泛的自由指标看，中国的进步却是显而易见的。仅以新闻
出版为例，现在中国不仅仅是拥有2000多家报纸、8000多家期刊、
600家广播电台和电视台，近800多座广播发射台和转播台770座，
更重要的是报纸期刊的内容印张成倍增长。以前不过几大张的报
纸，现在每天都出来厚厚一叠，几十张，中宣部就是要检查，也
查不过来。要查也就只能查查几大报的头版而已，后面的东西就
根本顾不过来了。更何况大量的未计入正式报刊的企业刊物，更
是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
如果说，以前是事先控制，全面检查，现在就只能是事后控制，
重点检查。当年国共内战，国军从全面进攻转为重点进攻，成为
内战的转折点。今天共军的出版控制战，从全面检查转向重点检
查，也是一个转折点。与80年代不同，当年推动出版自由的，主
要是知识分子的理念；今天推动出版自由的，主要则是经济利益，
报社杂志社要赚钱。后一种动力显然更为持久而有效，特别当它
与年青人的自由化民主化倾向汇合成流时，可以预期新闻出版将
走向更加自由、开明、进步。
这只是经济自由可能推动政治进步的一个例子。近来虽然有刘荻
事件、对天网和新青年学会的重判等等，令人痛得心底流血，但
是我总是抱着十分乐观的希望，因为，在冬天的寒风中，已经闻
得到春天的隐隐气息了。
随想随打。
(6/17/2003)
附录：关于民主与经济发展的关系
我不是经济学家，只个业余侃侃经济学罢了，所以我没办法把自由
民主和生产力的关系,科学地表述出来.
其实在我看来，即使在经济学家那里，可以肯定的恐怕也只是自由
民主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存在很强的正相关。比如2003年，实行自
由民主或半自由民主制度的国家共计144个，占世界人口65%，占世
界GDP的94%。其余35%的人口生活在不自由国家中，仅占有6%的GDP。
至于这种正相关是由于鸡生蛋，自由民主促进经济发展，还是由于
蛋生鸡，经济发展导致自由民主，那就没有定论了。也许两种关系
都有。
无论自由民主与经济发展之间，孰因孰果，从下面的两个表、一张
图中，我们不难看出，自由民主作为大势所趋，却是一目了然的。
表一、自由民主国家、半自由民主国家和不自由国家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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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民主国家 半自由民主国家 不自由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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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数比重 46% 29% 25%
人口比重 44% 21% 35%
GDP比重 89% 5%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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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二、三十年来自由民主国家个数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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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民主国家 半自由民主国家 不自由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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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 43个 38个 69个
1983 54个 47个 64个
1993 75个 73个 38个
2003 89个 55个 48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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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2003年世界自由地图
绿色为自由国家，黄色为半自由国家，紫色为不自由国家
目前中国与一些阿拉伯国家、非洲国家为伍，并列为不自由国家
资料来源：FREEDOM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