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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外贱民:海大爷的故事

送交者: 安田2004/01/25 22:57:13 [治生闲话]


最近繁忙,多天没逛网。怎一个痒字了得。

这篇是刚写了还草虾的债的。有点意思,以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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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半天,没有好的题目。正好看了化外之人的“贱民论”,一点思路,就此借将过来,以为引。

其实贱民就是奴隶就是走狗,也就是中国人一贯做会了的顺民。只是化外兄笔调诙谐,好比把前……前朝的曹相的鸡肋放了肯德鸡的油锅里炸了一番,捞上来了,让我们这些吃惯了中餐的,再来顿别有一番滋味的西餐。

但我这里想讲的,只是一个顺手故事,与民族大义国家人性无关。

那个老头是我们单位的门房。因为去门房拿信,接电话,看报纸的人每天川流不息,所以白天的时候,他也得作些打杂的工作。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姓什么,每次单位的同事只是喊他一声“嗨”,就把他提溜着去干事了。

我是最窝囊的唯一喊他海大爷的。这是妈妈教给我的好习惯:见人三分礼,遇事不吃亏。

刚分到那个单位的时候, 这个海大爷对我特热心,跑前跑后地为我张罗。那时感激得我的鼻涕都在夏天的阳光下化作了彩虹。

跟我住一个寝室的那个交大的小伙呢,就是不服气:怎么他就对你那么好呢?点头哈腰的!

人这嫉妒,也是天性,或者也可以说是贱民性。

后来我们一起做实验的时候,有个嘴特碎的婆娘。按那交大小伙的说法,就是:如果我们研究所所长用一半的心思搞科研,利用一下那婆娘的上腭,我们实验室可以节省一台粉碎机;如果全身心地投入到第一生产力建设中,一定会发现她整张的嘴巴可以连研磨机也省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那矮矮胖胖笑呵呵的所长,怎么就不务正业了。我们所发表的论文,每一篇上都有他的名字。

其实那婆娘不仅嘴碎,眼还特毒,比过去福建沿海抓特务的女民兵的眼还厉害。我们一谈到海大爷厚此薄彼的事,她就笑了:哟,小安呀,你那天不是坐张科长的车来报到的吗?

我说,是呀,我碰到他,正好在公司。

嗨,我们还都以为你是张科长的什么亲戚呢。

哪里呀。

说也奇怪,第二天,海大爷对我的温度就降了八度,当时还没到秋天呢。常常是,我喊了他半天海大爷,他也装没听见。倒是那交大的,一句:嗨。他就屁颠颠地跑。我就纳闷:我妈妈不是教我做有礼貌的孩子不吃亏的吗?

交大那小伙偷着乐:你丫太贱。他还问我:哥们,知道我们所长那论文怎么挂的名了?

我哪知道呀,再说,这与海大爷也没什么关系,对不?

我们实验室呢,在三楼。那年夏天,我们从德国买了一台仪器,比研磨机还高级的。我想这下,这交大的哥们没办法把咱们所长和碎嘴连起来了。想不到他见了就说:敢情,咱所长是立了宏图志,一定要打出国际知名度,看不上咱这里的兔嘴看上羊嘴了。

我想:嗨,你小子,也就趁了咱所长为了引进这台仪器,还在不远万里地驰骋在帝国主义阵营里。等他回来了,看不把你丫这嘴做我们所的最新科研成果,送出国门展览。

但还没有等我们所长回来呢,我们所就出事了。也是那交大的哥们惹的。唉,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咱可以挂了那么多奖状什么的在家里,象小时候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大了的“青年突击队”,“三八红旗手”——错了,这是我爱人的——什么的。当然这是后话。

这国外的仪器吧,就是娇气,不象咱们国内的,什么来个“差不离”就行了。这台德国的仪器呢,需要空调。交大的小伙负责这台仪器的调试。那天呢,他就把海大爷叫了去。当然,他只喊:嗨。这样呢,海大爷就特老实,什么都听他的。

那墙上因为要装空调,在窗户底下,留了一个方方的洞。交大的小伙呢,就让海大爷正对了那个洞洞站了。他还用砖头什么地垫了海大爷的脚下。那高度正合适。他让他对了窗户站了,脸冲着外面,不许动。然后,叮咛海大爷说:嗨,嗨,嗨,看好了!这仪器可是咱两个所长一个书记还有张科长加了王副科长轮番去了“美日德意澳英加,外带俄瑞葡萄牙”买回来的。你要是不小心,不听话,把这仪器给搞砸了,唉,可就再也听不到安二喊你海大爷了。

海大爷这腿就抖得像筛糠:看来这些洋鬼子够坏的呀,整这么高级的仪器做吗?也不适合咱们所里的实际情况呀,不是故意害咱中国人吗?明明放了一个有机高级粉碎机不用,干吗要俺站这受罪?

人看来是得吓。

交大那伙计呢,就拿了一根管子,那种蒸馏瓶上用的细细的淡黄色橡胶管(医生的听诊器上也用)。他在里面加了点化学粉末,然后把一头扎了起来,另一头接了自来水龙头一冲。那管子就鼓的像猪膀胱似的。

他拿了那管子,一直等。后来,那碎嘴从门房看完报纸连带歪了个小觉后,出来了。远远见海大爷在三楼的实验室打哆嗦。她就奇怪,这干吗呢,这人?她一路仰着脸看。看着看着,一道彩虹灿烂,满脸的水,还一股骚味。

再看那海大爷,还哆嗦着呢。

后来,这事就闹大了。海大爷死活也不承认这尿是他撒的。但粉碎机明明看了他,而且别的人也看到是他。

海大爷说是交大那哥们让他站那里的。那哥们认账:但我没叫你丫撒尿呀。而且那时候我也不在,你们可以问他。

那哥们就指了我。咱这人,天生胆小。别人指了,也不敢否认,只得点了头:是,是,他和我一起在睡觉。心里暗想:海大爷,您老人家为什么就不先指了我呢?

后来,作为所长副所长书记在欧美视察期间的唯一合法代理人张科长来了。海大爷一下子抓了救命的稻草,老泪纵横:张科长,张大人,您可得为小老儿做主,还我冰清玉洁之身呀!

张科长问明情况,大手一挥:我给你做了主,你是无辜的。

其言一出,海大爷立刻化悲痛为力量,从跪倒状变了摇尾状。余众皆愕然:敢情张科长您在楼上?

哪里的事!

那您怎么知道不是他?

他,他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那您怎么知道?

嗨,嗨,叫你呢。告诉他们我怎么知道的。

海大爷趋前一步,道个万福:那东西,我们张科长响应伟大领袖号召造反的时候,就知道是“四旧”之一,所以就替我把它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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