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过,我匆匆地走下川航的飞机,背上背了两只沉甸甸的包,右手举着高
约四尺,被塑料纸包着的几枝腊梅。塑料纸是我在成都出发前临时用来包住
腊梅花的,用以防止腊梅花朵在拥挤的飞机上被人撞落。这些腊梅是在菜市
里买的,因为这几天过节,买腊梅花的人很多,所以腊梅花稍稍涨了一点价,
节前可能用15元买,现在要20元,其实并不贵,前年在上海看见这么多腊梅
花起码要50元才能买上,至于北京么,压根儿甭想有卖的!所以当出租车司
机帮我把梅花从座位上取出来时,说:
“你带的这些才是鲜货!”
我很爱花,无论到哪里,我都喜欢去花市看当地的鲜花。以前在野外工作时
和工人们一起住大屋,每人一张行军床,除了把自己的床收拾得很整洁,就
是在床边放一张权且充桌子的小凳子上,用一个玻璃瓶里插点能够搞到的花。
春天里我插桃花,或者梨花,或者杏花,夏天在野外上班时,碰着机会,就
摘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来插。小小的行军床边的环境,因为这些花而生辉。就
为了插这些花,有一次,我们的老班长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你注意一下,
有同志反映你生活上有些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我唯唯,终于还是舍不
得改正这样的习惯,但最后也还没事。老班长山东人,虽然很严肃,但到底
是爱才的,他最终还是保护了我,没有向上一级领导反映。
在美国生活期间,周末最爱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去当地农贸市场逛,除了买
点新鲜蔬菜,便是看农民卖的花,或者有时也去花圃看卖的花。马里兰州的
波托马克镇的郊区就有一个花圃,那里面的花,盆载的多,瓶花很少,价格
不菲,可很少有使我感到满意的。北卡的农贸市场里卖的花也没有使我醉心
的,象中国的牡丹、海棠、山茶肯定是没有的,烂糟糟的花倒是不少。有些
也有几分姿色,象金铃似的,挂在藤蔓状的植物上,还是不太适宜于瓶插。
美国所谓花店,其实不卖鲜花的,尽是些假花,上过一次当以后,就再也提
不起兴趣去光顾了。超市里有是有,主要还是玫瑰、康乃馨,要么就是满天
星等少数几种,我也承认,这些花都整理和包装得不错,可一年四季,永远
都是那么几种,所以我实在理解不了老美,为什么你们的花园里也栽得出灿
烂的小花,有时候红一遍,黄一遍,紫一遍,屋子里却爱插假花?真正的玫
瑰、康乃馨大约除了有钱人常插以外,就只有买来送情人了。
老美怪还不止于此,除了玫瑰,大约所有的卖的鲜花都是不香的。这并不是
说美国就没有香花了,有,我们大学里就有几株米兰,非常香,我住的公寓
后面的一大片树林里,树上爬满了细长喇叭状的金银花(忍冬)。记得那时
候,我常常牵着上幼儿园的女儿,在树林里散步,黄昏的霞光洒满了林间的
空地,华灯初上时分,我们总是顺便摘些金银花回家插在瓶子里,让金银花
的清香弥散在寝室的空气中,可是,老美为什么不摘来插?为什么要用浓得
使人腻味的香水喷在屋里?
而这样经久不败的,散发出强烈冷香的腊梅花,在美国是想也想不到的了。
我庆幸,我回到了花的国度,回到了花的故乡。(转自《红墙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