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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风云(1)打人

送交者: 五骆驼2004/01/17 3:21:33 [治生闲话]


一. 打人
我出国前所在的医院地处经济开放地区,各种杂七杂八,乌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基本上改革开放方进来的几只苍蝇我都见齐了。也奇怪了,这些事情看的多了就不觉得有什麽不对了。反而有一种人生常态就是如此的奇怪感觉,因为设身处地的替那些人想想,这样的生活方式可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不过逼良为娼和自愿上梁山的还是有所差别的,我就见过一个从四川来的吧姐又毅然回去上高中的,心里到满敬重她的,往往在酒足饭饱昏昏欲睡时想到她,既暗暗可惜她的清丽容貌,又但愿她能完成学业,过上正常生活。

不闲扯了,书归正传。话说我刚刚毕业分配到这所地处灯红酒绿的市中心的医院,接受完入院教育就开始正式下科室值班了。我的“运气”好,第一个科室就是急症科,第一天就值大夜班。这里说明一下,医院的班种类颇多,除了正常的早中晚以外还有大夜,一线,二线,住院班等等种类。这里面最受累的就是大夜班,就是值了夜班不能回家,还要参加第二天的查房,下医嘱,科会等等活动。下班一般都要到第二天中午以后了,所以基本上是连轴转的。我既然是新人,没说的当然是又苦又累的那一类人了。好在科里的护士们年轻风流,这漫漫长夜也就不太熬人了。

可是我却低估了大夜班的威力。就在我上班的第一天,不知是否老天安排,我就险些被吓死!那是当天的后半夜,带我班儿的是两个女大夫,我们处理完几个外伤的急诊,看看人流儿已经小了好多(这是医生术语,意思是病号基本不来了。我们很迷信,一般不能说不会再来人这样的话,那是会“招人”的),两个上级大夫嘱咐我看好科室,她们到后面眯一会儿去。我由于第一天值班,所以就特别兴奋,望着黑漆漆的门外,盼望着来个病人解解闷儿。果然,不一会儿就从大门外进来三个人影儿,离咧歪斜地奔急诊室就来了。还离的老远就闻见充鼻的酒气。再看来人,是三个壮汉,尤其中间那个长的最醒目,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儿,横宽都快赶上身高了,却是一身的横条子肉,赤着博,手里提着一件汗衫儿,骂骂咧咧的晃进门来。我一看来者不善,赶紧叫出来值班护士小赵,别看她跟我差不多大,可是已经工作7,8年了,比我阅历高了一个数量级。
“干嘛呀你们?”小赵声音一点儿也不发颤地问,
“看病,干嘛!不看病来这儿干嘛!”一听这话音儿就不对,横着出来的。
小赵充我一使眼色,我赶忙溜出去去叫两个上级大夫。还好,苑大夫马上就跟我出来了,事后她跟我开玩笑,说我当时说话都叉音儿了,这让我懊恼了很长时间。我们回到急诊室,那三个人倒没干什麽,就是叉着腿坐在办公桌后面大声的谈笑着,根本没把我们几个穿白大褂儿的放在眼里。
“你们谁有病啊?”苑大夫细声细气的问,
“我,我有病!”那个带头儿的胖子说,
“哪里不舒服?”
“左边儿肚子疼…..”
一问一答的倒还顺利,估计胖子酒喝多了有些反酸,到医院来拿点儿药吃。苑大夫笔走龙蛇地开出了药方子,快点打法了这几个好回去接着睡觉。胖子倒也拾趣,嘟嘟囔囊地跟他那两个兄弟去药房了。我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小赵也是如释重负地样子。正想开两句玩笑松驰一下气氛,突然听见药房方向传来一阵嘻哩哗啦的巨响,紧跟着是一片轰鸣的恶骂。
“出事了!”小赵一个迈步跨出门外,我也跟着她向药房跑去。
就看见药房前站着那三个人,指着药房在大声骂着。由于大厅笼音,他们的声音又奇大,所以根本听不出来他们说什麽。再仔细一看,好嘛,药房窗口的一大面儿玻璃被砸的粉碎,那胖子的一条胳膊也是鲜血淋漓,很明显他是用胳膊砸的玻璃。我和小赵吓愣了,那仨人看到我们两个,就转头直冲过来。我听见那胖子满口说什麽:“我是**老六,妈个**,今天就废了你们几个**养的……”

还好小赵反映很快,一扭身出了边门向病房跑去了。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恍惚觉得跟着小赵跑有点儿不好,再一回头就发现要跑已经晚了,胖子已经象一堵墙一样挡在我的身前了。这家伙的口臭差点熏昏了我,一张长的象螃蟹的大脸直凑到了我眼前。
“我废了你,信不信!”
“我没得罪你啊…”
“我是**老六,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
说到这儿我看见胖子眼里一道凶光,坏了,回答错误!就在这时苑大夫跑了出来,她个子不高,人又瘦小单薄,却一下子把我拉到身后,大声喊着有什麽事冲我来,到现在我还记得她那紧张的泛着油光的脸和一头蓬松干枯的头发。
胖子显然不懈于与女人相斗,撇着嘴扭头朝药房走去。这时从药房里传出女人的惊叫声,
“臭流氓,你把手放开!”
我一听就知道是值班的药剂师小钱,胖子那两个弟兄正对小钱耍流氓!我觉得气血一涌,立刻冲向药房。透过砸碎了的玻璃窗,看见小钱被逼到墙角儿,一个高壮的家伙正用手撩着小钱的白大褂儿。
“住手!”我怒喝道,
三个人转过头看着我,然后又互相对望了一下,充满坏劲儿的一笑,胖子抄起窗台上的一块半整碎玻璃,劈头向我砸过来,我下意识的一躲,玻璃装到我的肩膀,偏了方向,正好砸在我身后的苑大夫头上。苑大夫一声惊叫,血从头发里笔直的流了下来。
那胖子好像看见了血腥的鲨鱼,突起两个眼珠子大声吼着又把几块玻璃向我砸来,躲闪不及中,我的两个胳膊也给划开了几道口子。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一声尖利的刹车,紧跟着是开车门的声音,几个人同时跳下汽车,然后是奔向大厅的一阵纷繁急速的脚步声。几秒钟后大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军装笔挺的武警战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军官,四十来岁,白净面皮,腰间武装带的不锈钢扣闪闪反光。
“谁在闹事!”还是山东口音,威武雄壮啊。
“伍队长,你们可算来了!”苑大夫用手抹开了满脸的鲜血,激动的说。
伍队长一看现场的情况,两眼立马瞪了起来,左手一绾袖子,右脚嘭的一踱。
“造反了,敢来砸医院打大夫,给我狠狠收拾这几个王八膏子!”
他身后的战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了命令后,噌噌噌地窜上前就动起了手来。那真不是一个水平上的打斗啊,也没看清战士们用的是什麽手法,那仨人就跟头咕噜地甩出去好远。照顾胖子的人最多,两个战士对付他一个,刚开始他还冲光棍儿大喊打得好,没两下子就哭爹喊娘了。那现场真可以用鬼哭狼嚎来比喻,三个人被踢打的满地翻滚。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武警打人跟普通人不同,不是一顿胡打乱捶,而是不紧不慢,看准了部位下手,有一下是一下的,每一脚过去总让挨打的人发一声惨叫。
刚开始我们都还看着解气,后来听那声音实在是恐怖,战士们踢在人身上都是噗噗的声音,象是把身子都踢漏了一样。苑大夫急忙上去劝阻战士们,不怕别的,怕当场打死几个事情就大了。战士们终于停了手,那三个早就趴在地上不能动了,苑大夫看着不忍,拿来了急救包给他们抱扎,我上去帮忙时发现,这几个人身上竟然看不出伤来!
后来我才知道,伍队长是接到小赵的电话赶来的。当时还没有打110报警的概念,派出所又指不上,一般一听医院打架警察都是磨磨蹭蹭的不愿来(怕被缠进医疗纠纷)。所幸我们医院离武警巡逻中队不远,平常部队官兵跟医院关系又亲密,所以遇到流氓寻衅闹事的情况,一个电话准到。据伍队长说,兵们就盼着医院有人闹事,一听说都抢着要来,一来可以英雄救美,借机跟平常高高在上的护士大夫温存一把,他们中队刚分来的王中尉就是这麽认识了一个小护士当女朋友,那可是鲜血凝成的爱情啊(当然是别人的血);二来可以过过打人的瘾,这条可是真的,记得以前我看过一篇文章就是讲长期做格斗练习的人就是有一股很强的打人欲望。

再说那几个流氓,还真是当地有名有号的混混儿,平常就打架滋事,鱼肉乡里,长期霸着一个海鲜市场,强征保护费。据说还都是蹲过大西北的所谓“黑头”。这一顿好打让这几位足足在家躺了一个月。胖子最惨,还让碎玻璃割断了几根韧带。后来到我们医院来换药,他跟护士胡侃,说宁肯挨联防和雷子(片警)十顿打,也不挨武警队的一脚。那帮农村兵下手太黑,他说,表面一点看不出来,都是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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