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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桶,看“治生闲话”主人如何治水?——书忠王传后

送交者: 绘里2004/01/12 2:26:6 [治生闲话]
回应 网上有一群人依史记体例,给太平天国编史,看《忠王世家》 by 绘里 于 2004/01/12 2:11:14





夫言天国事者,其可一日不言及忠王乎?而传阃卒犹易,书忠王至难。何耶?笔墨昭昭,毁誉谤谤,人言可畏,人意难明也。然王偷生片刻,忍死须臾,以成七万言者,无非欲榜此身之失,以为后世之鉴而已。王意如此,余安忍畏难而掷笔哉?
王本寒门,窥学塾以羡经史,愁风雨而力桑麻。畏彼蛇虎,恍惚天兄天父;苦此饥寒,懵懂开土开疆。岂是梁园?惟知从人驱使;真为富贵?也须尽我心谋。薄捐薄赋,睹百姓之喜以喜;驱胡驱妖,染六军之豪而豪。高桥尔,庐郡尔,渐蒙寄任;镇江也,高资也,初显声名。时北鹿虽失,西疆已拓,天国之势,如日之升。当此时也,虽权微职小,而王中心之乐也何如?
迨祸起神阙,乱生金陵,死亡相继,人心不壹。王方勉驭疲卒,坐困危城。以王之心,岂不恋恋乎翼殿之去?以王之志,安忍澹澹于天京之危!虑孤注而合捻,权饮扰民之鸩;思大义以容韦,未顾腹心之疑。朝门一表,本章乃及乎法制;浦口四瞻,烽火已至于京郊。抑洪而褒石,真不知失举者罪?拨乱以反正,岂不闻失政者亡!戢羽乎镇郡,犹全一旅之众;设策于枞阳,已膺百僚之服。迄天长至三河,峥嵘犹藏乎帷幄;自杭府下常苏,锋芒已耀于江湖。观王指浙省以解京围,取势乃远乎千里,孙吴用兵,不过如此耳,是以曾氏犹云,此贼中得意之笔也。
时天下之大,胡不知有忠王者?然偏讳不避,岂曰君心可恃?中关无舟,已见天威可寒。浴血克城,功劳乃归乎天父;赤心秉政,位望遂逊于婴儿。诏头易号,劳彼数十刻匠;麾下分茅,忌我百万雄兵。王真反者,胡于此时不反?王岂言者,安能以此为言!委天事于诸洪,如是而然;勉人事于一己,如此而已。当此时也,王虽位高爵显,中心之忧也何如?
及至攻武昌而救皖,蹈苏杭故智;收降附以图浙,谋兄弟藩篱。赦俘痤死,彼此忠臣义士;安民勤政,朝夕赈米棚粥。常熟报恩之坊,果非谀词?姑苏商贾之记,能尽枉语!攻上海而不克,叹彼洋艘;战南门而无功,累此天旨。九洑洲红,可恨一江逝水;天京围急,能俟几岁秋粮?舍叛将而去,惟力不逮;辞爱弟以西,有心可知。济世无图,岂让城真能持久;降神有术,曰甜露实能养生。天堡之失,湖舟之绝,虽智之下者,亦知城之亡,可计日待也。当是时,王纵降亦终不得生也明矣,然胡不可一死?岂不愈乎刑曹之耻邪?然如此,虽死也烈矣,累军以惶之,更速其亡,非大臣死国之道也。以王之仁,安忍为此?
垅口霹雳,淮水呜咽,母哀弟泣,君幼臣忧。宁非猜嫌之身,能抒国难?犹是股肱之任,泪别亲颜。清凉山头,忍对冲天之火?聚宝门外,难渡掬指之波。岂曰无忠,彼千里之驹安在!岂曰无义,此五尺之发犹存。父老偕来,丈夫非恋及金宝;缇骑奄至,英雄竟辱于伧人。刀锥何惧,至此惟余死耳;茶饭能安?于今敢望生乎!真肯自污?盖有以传诸后世;实有他顾,已无暇顾及身名。设尔我当此际时,或怖尔求哀,或懑而求死,能起居如恒日者几希,安有能贷数日之诛以遗百世之鉴,忍旦夕之辱而谋万众之生也如王者邪?不畏身前死,易耳;不避身后讥,难哉。噫,真男子也。
王无勇名,罕博战,而能令敌畏而敬之。非师典籍,乃有虑远之虑;常居戎马,每怀忧民之忧。天国兴亡,殆十四载,及乎此而复为乎此者,王之外,尚有他人哉?王之秉政,主信不专,国之祚也如缕,国之乱也如麻,非王不足以延数载之命,有王岂足以固百世之安?且王事主以忠,而不能匡其政;驭下以义,而不能止其降。耿耿于三窟,遂失缓急之应;扬扬乎十误,宁有禳补之谋?虽洪氏之无道也至此,岂忠王之无疚以对之!至于兴土木,拥姬媛,则清之疆吏,洪之宗族,孰不如此?是时之贵显者尽可斥也,又焉责诸一人?
呜呼!王之事也烦,王之谋也燔,非尺寸之书可纪之也。慷慨捐生易,从容赴死难,而延旬日之活以忧百万之生者,千古一人而已。有此一善,足可榜诸碑文而不朽,载之史册而无愧也,又何汲汲乎真降假降为?夫过王之过者,真能忧王之忧乎?癸未之初,时在北非,陶短房谨书于雍容《忠王传》后,以附贤者骥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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