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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的权力 伯恩斯/著

送交者: 陈夕林2004/03/09 4:45:33 [转型之路]

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
James MacGregor Burns

  第一章

  领袖的权力

  我们热切地追求领导权,并试图拥有它和驾驭它。我们畏惧权力,然而又被权力刺激和挑逗着。我们认真地阅读着有关权力的书籍——办公室的权力、卧室里的权力和走廊里的权力。权力鉴赏家试图教导世人——什么是权力、如何得到权力、如何使用权力、如何“获得全面控制”, “使任何事情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我们赋予权力一个新的定义:神通广大,凶猛无比。我们从一些伟人的助手身上,就可以窥到权力的一斑。正如塞缪尔?马特勒所述:如果说在过去,权力使权贵们变得虚荣自负、利令智昏的话,那么在今天,权力已令到追求权力的人和无权的人都神魂颠倒了。

  为什么人们会对权力有此偏好,对权力如此着迷呢?部分原因是在这个世纪,我们还无法摆脱权力带来的恐怖。斯大林利用手中的权力,年复一年、一个监狱接一个监狱,把成千上万的人秘密处死,一些老同志和布尔什维克领导人连一丝轻微的反抗都没有。在倾刻之间,阿道夫?希特勒可以决定是否对东方或西方进行一场恐怖的大屠杀,他对一个洲和世界命运的影响就是如此巨大。从小的方面来说,美国士兵屠杀了畏缩在坑壕里的妇女和儿童,农村的独裁统治者可以随意奴役农奴和奴隶;革命领导人把成千上万的人驱散到农村,让他们在那里苦干或死亡;尼赫鲁的女儿囚禁了她的政敌——反过来,她也曾身陷囹圄。

  惊心动魄的权力表演深深地铭刻在我们的脑海里,领袖和追随者之间微妙的相互影响一直使我们困惑不解。长时期以来,有关约翰?斯皮克早期在尼罗河源头旅行时,与乌干达国王马太萨相遇的故事,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这位英国人第一次被礼貌地请进宫殿:当时国王的臣民们正趴在王座前,他们的脸上沾满了泥垢,斯皮克则被允许坐在一捆草上。在瓦索岗乐师演奏鼓乐的间歇,斯皮克被传唤到宫殿,宫殿里到处都排列着妇女、奶牛、山羊、豪猪和老鼠。国王对斯皮克带来的枪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邀请他的客人对奶牛进行射击,当斯皮克射倒5头奶牛后,宫殿里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斯皮克进一步报道说:

  国王现在用手拿起我送给他的枪,装上子弹,打开扳机把它交给身边的一个小侍从,告诉他到宫殿外去射击一个人,不一会儿,侍从就跑回来,报告完成了任务。他看起来非常兴奋,脸上带有一种刚刚掏了鸟窝,抓到一条鳟鱼,或做完其他儿童游戏时儿童所带有的那种表情。国王问他;“你打中了吗?”“是的,打中了。”

  斯皮克说,这件事在宫殿里没有引起任何轰动,没有一个人问起那个被杀死的人的情况。

  这是一个引人深思的故事。马太萨是一个十足的独裁者,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可以这样根据独裁者的荒诞想法而随意被枪杀吗?尽管动手的是一个男孩,难道这个牺牲者就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恋人、没有和他一起追逐玩乐的伙伴吗?

  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克?威廉和他的孩子们的保姆的事例,也许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启示。由于国王看不起他的长子温柔的波希米亚方式,便经常对他的长子百般羞辱,并在公共场合鞭打他。当王储和他的一个伙伴逃跑后,国王派人把他们抓了回来,并对王后谎称王储已被杀死。当其他王子为他们的兄长求情时,国王痛揍了他们。对王储的一名同伴——一位高级将领的后代,国王更改了军事法庭对他终身监禁的判决,而改为死刑。国王强迫王储观看他的朋友被杀的场面。当国王试图把吓得发抖的王子们从桌下拖出来时,敢于站出来阻止国王的只有王子们的保姆,并且侥幸获得成功。

  十足的邪恶和残忍的权术,看起来总是比复杂的入际关系更吸引人。至少在西方文化里,恶棍总是比圣徒更出名,无情的权力斗争在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更现实,而道德影响则显得更天真。这是因为强大的集权似乎对历史有更大的影响,至少在本世纪是这样。也许我会以自己的智力发展来举例说明这个看法被曲解了的问题。作为一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成长,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又研究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以后一些战争记录的人,我为人们是如此的好斗而感到震惊。生活在这样一个政治巨人的时代,我曾经假设过这些政治巨人的实际权力和影响力是相等的。我是一直属于“权力学派”的政治学者,专门分析以权力为基础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也许这正可以解释在我们这个时代,为什么会发生两次世界大战和其他一些局部战争,为什么整个城市的人会遭到杀戮,为什么会爆发血腥的革命,以及为什么会投放惨无人道的原子弹。

  我担心,由于我们对权力的偏爱,会使我们付出巨大的理性和政治代价。把政治当成权力,使我们看不见权力在政治中的作用,以及领袖人物的关键作用。之所以有这样的事情,部分是由于经验主义和我们心理上的作用。让我们再回头看看马太萨和斯皮克的故事,这件事很容易使我们相信整个故事的真实性,而不产生丝毫怀疑。然而,那个英国人真的知道宫殿外发生的事情吗?国王是不是在给他做戏看?如果那个人确实死掉,难道他不会是一个已经判了死刑的囚犯吗?如果不是,那么国王事后不会给他的家人一笔巨额赔偿费吗?我们再来看看残暴的弗雷德里克?威廉,难道他的“专制”权力比反对他的保姆的道德勇气更重要吗?

我们对独裁统治是如此的震惊,对有关反抗的报道如此之少,必致使我们忘记了即使排除来自道德反叛和激烈的暴力反抗,独裁专制还要受到其他一些因素的制约和抵制,如官僚作风、暗中破坏、通讯失灵和决策失误等。

  我们的主要希望是从理论上或至少是概念上和实际效果上,而不是单凭经验,把我们自己从过分热衷的权力中解脱出来。这不仅在于承认并非所有的人类影响都是必须带强迫性和私利性的,而且在于承认并非所有的人际交往都是机械的不带个人感情的和短暂易逝的。它在于看到最有力的影响,是由两个或更多的相互承诺的感情很深的人的人际关系组成的。它表明只有经常从事相互说服、相互交流、相互提高和相互改造,才是对领袖权力更现实、更透彻的理解。这并不是要把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着广泛影响的权力排除出外,承认这种权力类型是理解领袖人物绝不可少的。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使用“绝对的”权力亦即“强制性的”权力是有限度的。我们必须把权力和领袖看成是一种关系,而不是抽象的事物。我们必须分析权力在人类动机和人类自身约束中所起的作用。如果我们能把握权力的这些特点,我们就有希望了解和领会到领袖的真正实质——不是单纯玩弄权术,而是进行斗智斗勇的一种冒险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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