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说(之二)：民主是命，经济是运
吾 丁

作为破题，首先解释一下“民主是命”四个字。

我所说的“民主是命”，不是说民主是谁的命根子，没有民主就活不下去。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一些国家的人民们没有享受过民主，他们照样活着没有死去。比如说朝鲜，众所周知，勤劳勇敢的朝鲜人民在伟大的金将军的领导下，生活在一种公认的没有民主的环境下，大家也基本上都还活着。偶尔有一些人“非正常”死去，那是因为没有窝头吃，并不是因为没有民主。民主不管饭，这是一个事实。然而，我想要讨论的是民主，不是窝头，因此把窝头的话题放在次要的位置上。我有一个固执的想法：人往高处走才会有出息。仅仅沉浸在对窝头的憧憬之中，结果肯定吃不上窝头；只有当你把目标设定在高于窝头并为之努力之后，才可能踏踏实实地吃到窝头，甚至还可能吃上包子和火腿。心里只想考60分的学生，很可能考不及格，必须把目标定在100分并为之努力，才有可能考得80分甚至更高。道理是一样的。

现在可以明确我所说的“民主是命”的确切含义了：民主，对于人来说，是一种命定的东西。说得更直白一些，某个人群是否能够享受民主，是命中注定的。有这个命，他们就能享受民主，没有这个命，他们就与民主无缘。

我出身的国家，在原来的年代，有一个不固定的传统仪式：抓周。在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面前放一些东西，比如官印，书本，烟土，胭脂，算盘，银元之类，在没有暗示的情况下，让周岁的孩子择取一样东西，其目的是为了断定孩子今后人生的走向。这其中内涵的依据就是“命定”。当然，这个仪式不能说明一切，但它暗示，一个人的一生中，好象的确有些预定的东西。在这里，我不妨把民主作为一种命定的东西来思考一番。

我始终对美利坚民族满怀仰慕之情。仰是仰望，慕是羡慕。仰望什么呢？仰望他们的成就。其实不光是我，很多清朝人也仰望，他们不但仰望，还跑到那里去了。羡慕什么呢？羡慕他们命好。据我所知，当年的第一批英国流放者们踏上那块土地的时候，他们不但没有辉煌的背景，甚至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那些倒霉蛋，在海上旅途中就死掉了一大半，有幸活着上岸的人，说是苟延残喘也不过分。但是，就是这群衣衫褴缕朝不保夕的人，却立订了这样一个公约：

“我们这些签名者，为上帝的荣耀、基督教的进步和我们君主与国家之荣誉，已决心远航弗吉尼亚北部，去开垦第一个殖民地。兹由在场者在上帝面前、在彼此面前庄严地互定契约，把我们自己联合为一个公民团体，以便更好地实施、维护和推进上述计划；并根据公认为最适于和最有利于殖民地普遍福利的原则，随时随地出于至诚地制定、设立和构造出如此正义和公正的法律、条例、措施、组织和机构。我们约定：所有的人都应当服从与遵守这一切。”

这是发生在1620年的事，上述公约叫作《五月花号公约》。

之后，那些人中有一个叫哈佛的传教士，捐献了自己带来的藏书和所有财产（他能有多少财产！），在1636年建立了哈佛大学。这就是“先有哈佛，后有美国”的来历。

那群美国人的祖先是令人尊敬的。毫无疑问，他们当时很穷很落魄，但是，为什么他们不去专注于发财致富，而是首先立定公约，并拿出自己的财产开办学校？想到此，我只有一个解释：这是美国人的命。这些行为是命中注定的。就象那个周岁的孩子，他的手一伸出去，今后的命已经确定。美国人的先祖们的行为，以及后来人数众多的杰出的领袖和思想家，为美国定了命。

如果你去跟朝鲜人说，你们也应该有契约，有自由的社会环境，他们一定会说，那怎么行！我们的国情决定着我们必须坚持金将军的英明领导，我们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跟朝鲜人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可以停止，继续讨论下去没有意义。从此可以看出，美国人和朝鲜人的命是多么不同。

民主也是一样，有些人民们对民主生来就有抵触情绪，他们可以接受很多别的属于美国的文化内容，惟独不接受民主。或许他们的先人在抓周的时候就没把民主放在眼里，这样，他们的命里便跟民主绝了缘。

经济是运。这个论点理解起来比较容易。运就是运气，运气是一种看不见的轮流转的东西，偶尔光顾到谁头上，谁就有了运气。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这个说法：成功是99%的努力和1%的运气。还有一个说法：运气总是光顾那些有所准备的人。不管怎么说吧，运气是存在的，哪怕稀少，也不至于象命定那样截然。经济行为可以看作是一种运气，因为大家都在努力搞经济，没人拒绝经济行为，而这种努力，就象买彩票一样，坚持不懈，即使中不了大奖，也能偶尔弄点零花钱。

命中注定的东西和经过努力得到的东西是不同的，也没有必然联系。说具体一些，经济的发达与否与民主的实现与否没有任何逻辑联系。五月花号上那些倒霉蛋们，没有任何经济物质基础，但是他们不去抓银元，而是抓书本。他们不仅仅想到窝头，而是想到高于窝头的东西。这就是命定。

民主是命，经济是运，两者相加，就构成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2004．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