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价管制的结果将与消费者愿望背道而驰(中)

西向东


(三)药汤的分类及熬制

老百姓都认为美国药贵，那么这么贵的药价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药有贵有廉？什么是名牌药什么是仿制药？有什么区别？这些问题了解清楚，有助于公众对美国药业有一个更准确的认识。

现代西药可以有不同的分类方法。按照购买方式可以分成处方药(Prescription Drug)与非处方药(Over-the-Counter Drug) 。前者疗效大副作用也大，必须在医生监督下服用；后者疗效低，通常也不治大病，但副作用危险性也小。公众对药价的抱怨主要是针对处方药。

按照药品的生产厂家，分为名牌药(Brand Name) 和“仿制药”(Generic Drug) ；前者是药品的研制厂家自行开发研制后生产并享受专利保护，其他厂家(包括仿制厂家和其他名牌药厂) 不得制造；后者是专利期过后，药品不再受专利保护，通常由专门从事仿制生产的中小药厂制造。仿制药与名牌药的关系不是名牌大学同野鸡大学的关系。仿制药厂同样要达到FDA的有关要求，其质量是有保障的。唯一不同的是 它们不搞药物的最初研发，节省了研发费用。仿制药同名牌药没有本质区别，其有效成分是一样的(这个有效成分就是大药厂的研制成果) ，不同的是配方。因此仿制药都能接近或者达到名牌药的疗效。仿制药物的优势是价格低廉，缺点是没有最新的药。但是随着药物研究越来越难，新药的专利受益期越来越短(目前平均大约为11年) ，创新的新药越来越少，仿制药的缺陷正在下降。公众对药价的抱怨，更准确地表达应该是针对处方药里面的名牌药。


西药按照分子大小分成两大类，一种是生物药品，他们通常是蛋白质类的大分子，其制造提炼分离过程比较复杂，因此研制出来后不易被仿制。这类药品通常以中小型生物公司为主力，大药厂(如礼来LILLY)也有不少生物药品； 另一类，就是劳苦大众平日里最常吃的，属于化学药物，它们是小分子化合物，这类药研制成本高，但产品结构简单，研制成功后非常容易仿制，不少甚至毋需高精尖设备，传统“作坊” 以经典化学反应就可以制造。这类药物主要依赖大制药公司开发。

现在谈谈百姓接触最多的小分子西药汤的熬制过程：科研人员先在已经掌握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化合物中(称为Compound library) 里通过现代化自动手段筛选出几个到十几个对某种生物受体(此受体被科技人员假定或认为对某种病理现象有正面或负面的作用)有微弱活性的化合物(Lead Compounds) 。然后以此为蓝本，通过现有理论指导结合计算机模拟分析，设计并合成出不同结构的化合物进行细胞实验以测定其生物活性(Vitro Activity) ，此时有关的化合物被整理申请专利。当细胞实验得出正面结果之后再进行动物活体实验，具有动物活性后(Vivo Activity)进行副作用毒性等实验，各种数据再反馈回来指导新化合物的结构设计，往复循环直到找出理想化合物 ，本阶段耗时一到数年。当从老鼠，荷兰猪到狗，猴子一系列动物实验成功之后，进入三到四期的人体临床实验，这段时间可能长达七八年，决定是否有足够疗效和可以容忍的副作用。虽然此时药物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但专利
的钟表却一直在转动。一旦实验失败，则以往的时间和金钱就全部打水漂了。华尔街日报曾经报道辉瑞药厂花费七千万美元研制抗衰老药物，动物实验非常成功，但是人体实验却不理想，最终忍痛停止了研制。


一般说来，几十个进行细胞实验的化合物只有一个值得进一步进行动物实验。根据全美制药协会以及2001年TUFTS大学药物发展中心JOSEPH DIMASI教授的统计，每5000个值得动物实验的化合物又只有5个值得进入人体临床实验，最终只有一个能够被FDA批准称为上市的药物。因此药物研发的成本巨大，以往十年平均是八亿美元，如果从现在计算，每个新药的研制费用已经达到17亿美元。更要命的是，出去中途妖折的研究项目外，上市的药物也不能都能赚钱。根据美国医药制造协会统计，每十个上市药中有七个都无法收回该药的研制成本。


(四) 药品成本及药物消费占医疗费用的比例

以行业大致平均数，市场100元零售价的名牌药，大约30元是生产成本，10元是流通成本(包括各级批发商零售商的利润，几十万药剂师的工资等等) ，20元是药厂的推销和广告成本(其中大部分是雇佣成千上万个推销员，挨家挨户敲医院诊所的门，只有2元是针对消费者的直接广告，大大低于快餐，汽车，娱乐等行业的比例)，10元是研究该药的成本(按照市场预测分若干年打入价格) ，5元是其他上市药品的亏损(因为市场预测和竞争条件变化，以前上市的药物价格无法维持其研发的成本，转嫁到这个新药上) ，7元是其他失败的研究课题成本。总成本是82元，还剩下18元(18%)利润。

曾经有位股民打电话问电台的药股分析员：为什么大公司不能把药做的同仿制公司一样便宜？得到的回答是：仿制药厂没有研发费用。另一个原因是仿制药不是新药，经过几年的市场销售，医生病人已经了解了药的作用，因此当仿制药上市后，基本毋需再做广告，只需要把某仿制药同名牌药挂钩即可。实际上仿制药在销售时经常直接使用“仿制XX”的名字。不难看出，将研发和广告费用除去，仿制药的成本就从82元降到40左右，如果售价48元，不足名牌药的一半，仍然得到与大药厂同样的利润率。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专利过期，名牌药必须大幅度降价(比如从100降到50元) 的原因，从生产成本角度大药厂仍然可以赚钱，但是已经不能回收科研成本，因此大药厂在可能的情况下都力争在专利期内尽量提高价格及早收回总成本。当然以上是一个大致平均值，有些药物的生产成本极低，只要一两元，这时仿制药价格可以低到只有名牌药的5%-10%，但也有一些分子合成起来非常困难，生产成本高达五六十元，此时仿制药物的低价优势就下降。而如果是抗生素，疫苗等等生化药物，个别生产成本可能高到价格同名牌药相差无机。


美国市场上出售的药物，以用量计算(Volume), 名牌药物(即专利保护的药物) 占58%，仿制药物占42%。但是以销售额计算(Sales), 名牌药占80%以上，仿制药只占18%，从侧面反映了仿制药品价格低廉。

民众对制药业的另一个误解，是昂贵的药价造成美国高昂的医疗费用。实际上，美国医疗费用的前两位是住院费和医生的工资，第三才轮到药费，此外还有理疗，家庭护理等等十几项，这里面药物所占的比例不大，仅仅为10%左 右。如果把药物单列出来，就会发现美国药品花费相对比例并不是想象的那样高。以1996年一项数字，美国药品开支占GDP的1.1%，当年法国占1.4，日本占1.5%，意大利德国分别为1.3，加拿大同美国相等。过去的两年美元下跌40%以上，如果现在来统计2004年的药费，西欧加拿大的平均价格可能同美国难分伯仲。

每一百元的医疗费用只有十元是药费，这其中有两元是低价仿制药物，剩下的八元有六元多是生产和科研成本，药厂一分钱不赚，老百姓还是要掏九十八块四。更何况没有药物治疗，上医院的次数就要大大增加。2003年8月，华 盛顿邮报一项报道，北卡州阿什维尔市一项研究表明，当使用药物治疗和控制糖尿病时，花费是4000美元，同时缺勤率减少一半。不使用药物，开销反而是7000美元。显然，把矛头对准制药公司偏离了降低医疗保健费用的大方向。

(五) 制药业18%的利润率是否合理

如前所述，美国的药厂不是道德慈善堂，它们是在华尔街上市的私人公司，如果一分钱不赚，那现在我们早就没有药吃了。所以现实的操作环境让我们不得不允许药厂有合理的利润。

美国共产党网页上的文章，引用的药厂利润也不过是18.7%的利润，站在药厂一分钱不能赚的道德立场，18%应该算是暴利了。支持药价管制的MARK MILANO先生在一次讨论时说道：当药厂得到超过20%的利润时，应该有很大的降价空间而不至于使药厂倒闭(When profits20+percent, there is a lot of room for reducing drug prices and still not going bankrupt” 。在先行体制下这是对药厂的歧视，因为我们没有对电影明星说：当你们的年收入达到上千万的时候，你们的收入有很大的压缩空间而不至於导致你们罢演；没有对医生说你们的年薪已经达到二十万，应该有很大的减薪空间而不至於饿肚子；为何单单做药的只要不倒闭就应该继续开张呢？

制药业是利润比较高的行业，但不是唯一的高利润行业。查一下雅虎股票，微软公司本年度销售上升利润下降，全年预计销售额356亿，盈利每股八毛二，共有109亿股，总利润89亿，结果利润率仍高达25%。同样可以计算出第二 大软件公司ORACLE的利润率是26%。软件业是投资少风险低见效快的行业。当然我们还可以列举食品和烟草工业(比如NABISCO1999年利润率36%)饮料行业(比如可口可乐90年代15%，现在是20%)都是同制药业相当甚至更高利润的行业，连报纸电台，17%-46%的利润率也常见到。

如果制药业18%的利润是暴利，那么生不如死的福特，本应该把290亿的市值买掉，换回一个大中型药厂。生产著名抗过敏药CLARITIN的 SCHERING-PLOUGH药厂市值不过260亿。但是企业同个人一样，对风险有不同的承受能力。个人投资高科技共同基金时，预期的汇报率是多少？是“合理”的5%吗？如果是，那么科技股就没人问津了，你不如去投资债券。假如15年债券只有2%，那债券也卖不出去了，你不如把钱存入银行。企业也一样，对不同的投资有不同的汇报期望。假如药厂具有暴利，那么投资就会向药厂流动，使利润下降。反之如果药厂利润抵不上风险，资金就会撤走，药厂就会合并，利润就会上升。现在药厂维持在18%利润，是长期市场作用的结果。福特不卖掉汽车厂改做壮阳药，是因为造汽车的风险大大小於发明壮阳药的风险。SCHERING-PLOUGH前两年股价70，现在是18，全年亏损，而生产韦哥的辉瑞，现在的利润是27%，可是过两年也可能变成另一个SCHERING-PLOUGH，所以辉瑞的股票多少年都不动一动。

由於制药业风险高，资金流动周期长，一个药要研究十年八年，这些都是投资人必须考虑的。高风险高回报，高价值高回报，在具有几十家大中型药厂的竞争环境里，18%的平均回报是多年市场平衡的结果，人为通过政府压缩，只能吓走投资者。


02-2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