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政壇公子族的政治圖譜



◎錢慧康／香港資深新聞工作者




中共十六大將於今秋舉行，籌劃工作正在推進，高幹子弟即公子族的政治行情如何，頗引人注目。

近幾個月在政壇最得意的公子，是有「美男子」之稱的俞正聲，他由國務院建設部部長調任中共湖北省委書記，接替另一公子蔣祝平（其父蔣南翔曾任高等教育部部長）。


屬第四代前期、57歲的俞正聲來頭可大，父親黃敬（1911～1958年，俞啟威）生前曾任天津市市長、國務院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他的「青島情人」李雲鶴，就是後來的「毛澤東夫人」江青。俞正聲的媽媽范瑾曾任北京市副市長，舅父范文瀾是歷史學家；親戚俞大維是蔣經國的兒女親家，曾任台灣的國防部部長。俞正聲的岳父、92歲的張愛萍上將，曾任中共中央軍委副秘書長、副總理兼國防部部長。在公子族接班群中，俞正聲的家世確也是「典型」。


在中共中央培植的接班群中，外交、軍事和省委中的公子族勢力尤大；對台工作系統的公子族也處於強勢中，其中主管港澳台統戰的中共統戰部常務副部長劉延東，即是代表人物。


高幹三層次與公子族的涵義


中共一直聲稱將堅持「四項原則」，四項之一的「堅持無產階級專政」實是一黨專政。在權力獨佔的體制之下，政治血統是選拔、提升接班群的重要考量因素，出身紅色家庭即高幹家庭者，獲得最多的政治資源，在政壇的升遷也特別快、特別順暢。這種優待高幹子弟的「傾斜政策」，造就了公子族接班群。


在中共嚴密的等級制度下，所謂高級幹部共分為3個層次。第3層是司、局級，同等級的廳、局級或地、市級，指國務院各部的司（局）長、副司（局）長，省政府正副廳（局）長，地區（專區）專員、副專員或地級市的市長、副市長。第2層次，是所謂省部級領導層，指省長和副省長、部長和副部長階層。再上面是高層，即「黨和國家領導人」，含國務院副總理、國務委員和人大副委員長，或更高級的幹部。


本文述評的高幹是指第1、第2層次。公子族，是指高幹子弟的族群，不單指男性，含高幹的兒子、女兒及其他血緣關係者，也含高幹的女婿、義子和義女。


現在北京政壇仍在位的第三代前期公子，年齡在66～75歲之間，代表人物有周恩來的乾兒子李鵬、中共中央統戰部已故部長李維漢之子李鐵映──政治局委員、社會科學院院長。


第三代中期的年齡，在62～65歲之間，在省、部級領導層處於黃昏期，故權稱為夕陽族。這一批公子族中最紅的人是曾慶紅，其父曾山是中共早期贛西南游擊隊頭子，50～60年代在國務院當過商業部部長和內務部部長。曾慶紅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書記處書記、組織部部長、對台工作小組秘書長，是總書記江澤民的親信、對台工作總管家。


而比他們年輕，從80年代起就受栽培的跨世紀接班群，即廣義的第四代，含59～61歲的第三代後期、53～58歲的第四代前期、43～52歲的第四代後期。本文述評的公子族正是這個世代。


在跨世紀接班群中，「權力含金量」最高的，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和吳邦國；與對台工作特別密切的，有劉延東和劉亞洲；最年輕而常「大膽放言」的是潘岳。


公子族特徵之一是姻親關係


公子族的一大特徵是「官官相結」，門第相近者結成姻親，權大勢大。


省部級或高層幹部有兒女親家關係的多不勝舉。鄧小平么女鄧榕（蕭榕）的丈夫賀平，是軍方總後勤部前衛生部副部長賀彪之子，兩家門第相差不小，但都是有體面的官家。「大連帥哥」薄熙來，是中共前政治局候補委員、副總理薄一波（94歲）的四公子；薄熙來的太太谷開來，則是北京軍區前副政委谷景生的女兒。


中共前總書記胡耀邦之長子、現任統戰部副部長（兼顧對台灣工商界交流）胡德平，娶的是中共中央組織部前部長安子文之女安黎──對台經貿總管安民的姐姐。在老一輩的政治局委員中，方毅與耿飆、余秋里與許世友、廖承志和賀龍都是兒女親家。


公子族的第二特徵，是在官場最早列為跨世紀接班群栽培，在商場則是最早富起來的一群。80年代前期，中共北京市委破格提升的區委書記、區長，幾乎是清一色的高幹子女：中共政治局常委陳雲之子陳元、前軍委副主席陳毅之子陳昊蘇、湖北省副省長田英之子田成平、前農業部副部長劉瑞龍之女劉延東；他們在前幾年就已是部長級高官。


如前所述，中共中央選拔、提升接班人首重政治血統，公子族拜此「傾斜政策」之賜，在政壇起步早，崛起於省部級領導層也特別快。


鄧小平的長子鄧樸方是官方殘疾人聯合會主席，與國務院民政部部長同級；二女鄧楠，早在10年前就是國務院科技委員會副主任，現在是科技部的資深副部長；么女鄧榕，是副部長級的國際友好聯絡會副主席，她的丈夫賀平，本是軍方總後勤部裝備部部長，有軍火大王之稱，現在是軍方保利公司的總經理；鄧小平的大女婿吳建常是國企巨頭，也是高幹，當過國務院有色冶金局副局長；鄧小平幼子鄧質方，在特大國企中信公司當過國企官。


中共政治局已故常委、國家主席李先念，其女李小林擔任與鄧榕一樣的官職；女婿劉亞洲是對台工作幹部，曾任空軍總政治部聯絡部長，現為北京軍區空軍副政委（少將）；乾女兒何界生，40多歲就當了國務院衛生部副部長，現為特大國企中國人壽保險公司總經理，是副部長級的國企官。


除了第一代，現在第三代領導層的某些紅人，其家屬亦官運亨達。江澤民之子江綿恆，破格升為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其妹妹、望七之年的江澤慧，當了幾年林業科學院院長，都相當於副部長。


學歷較高具有很強組織能力


公子族的另一特徵，是學歷較高，具有較高組織能力，有行政管理的天份。


公子族的家庭背景和良好的官場人脈，使他們在求學、就業、從政等方面有較多方便。北京官方設有專收高幹子弟的「貴族學校」，如八一小學、育才小學、師大附中（一○一中學）、八一中學等，其他地方也有「非我族類莫入」的特權階層學校。至於向高幹子弟「傾斜」的大學也很多，北京外交學院和軍方的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就以收「紅色子弟」為主。


其他名牌大學如清華、北大、人大，軍事工業類的北京工學院（曾慶紅母校）、北京航空學院等，在「政治掛帥」之下也以收公子族聞名。在50年代，能留學蘇聯東歐者，十之八九為「紅色子弟」；在文革期間（1966～1976年），能進大學的城市青年，也不乏有當權者「照顧」的「紅色子弟」。到80年代初開放留學以來，公子族更備受優待，總先享有公費留學的機會。這是公子族學歷較高的「政策環境」。


80年代中共中央選拔培植接班群，有知識化、專業化取向，學歷較好的公子族自有優勢。加上特殊的官場人脈，他們多有「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利。


公子族生活在政治家庭，學歷較高，又有豐富城市生活經驗，通常較有組織能力。因為有強勢的家庭背景，從政後有較寬的「揮灑空間」，這就使他們在官場上處於強勢。


不過，在公子族行列內，特別是省、市公子族中，靠父蔭當庸官甚至當貪官的人也不少，亦不乏只會叫口號專講空話的假大空政客，更多的是靠家族權勢暴發成了大富豪者。


不過，也有為人正派、學有所長、務實廉潔者。如陳雲之子陳元，精心研究經濟理論和提升銀行管理素質，提出「緊運行論」，任國家發展銀行行長頗有作為，為人廉潔和紮實。再如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對《紅樓夢》亦頗有研究、溫文爾雅，在中共中央統戰部任內較開明，對發展私商和公益事業熱心，也是正派廉潔不以公權謀取經濟利益者。


公子族在領導層接班的態勢


早在80年代初，中共中央選拔、提升跨世紀接班群，就是向公子族實施「傾斜政策」，公子族在政壇的基礎甚強。在外交、軍事和機要部門，公子族獲提升的比例特別大，外交部司（局）級、副部級更是公子族天下。


現任副部長李肇星（夕陽族）、王光亞、王毅，都是高官女婿，中共中央聯絡部部長戴秉國也是「金龜婿」；公子族則有副外長喬宗淮、對外友協會長陳昊蘇、國際友好聯絡會副會長鄧榕和李小林。北京政界戲稱外交系統是「女婿班」、「紅色子弟兵」。


在31個中共省（市、區）委書記中，有6個是公子族，除表2所列5人，浙江省委書記張德江亦傳為公子族，但還有待核實。


因應中共十六大人事變動，最近幾個月公子族的新亮點，是兼具公子族和團系身份的人，在中共省委的權力變遷中十分得意。其中，54歲的林炎志，由原中共河南省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升任吉林省委副書記；他的父親林楓，生前當過中共中央黨校校長、人大副委員長；他是團系健將，當過團中央常委、學聯主席。


比林炎志更得意的是52歲的李源潮，於2001年10月以中共江蘇省委副書記身份兼任南京市委書記，他過去長期任共青團中央書記；其父李幹成當過上海市副市長，獲父親上司陳丕顯提拔，陳在胡耀邦當總書記時任書記處書記。


公子族出書闡述抱負


公子族在政壇的另一新亮點，是出個人文集。這種欲「更上一層樓」的熱身運動，在中共十六大即將召開之際特別引人注意。


第一個出個人精裝文選的，是在公子族中鋒頭甚健的劉亞洲。他由設在成都的四川人民出版社，為他出了一冊厚厚的文選，介紹他的文稿，特別突出他在軍中從事對台工作，曾因到南韓從事秘密工作獲獎，也到過台灣，大表其「豐功」。有北京政界人士認為，他出這本文集，有「更上一層樓」之想。


潘岳於2001年出版《潘岳詩文選》，引起捧公子族者的「熱烈喝采」，但也引起一些人非議。43歲的潘岳，是第四代後期以「敢說」聞名的副部長級高官，像李源潮、林炎志一樣兼具公子族和團系身份，他在團系職務不及前2人，只當過《中國青年報》副總編輯，相當於國務院的副司長，但家庭背景強得多，其父當過裝甲兵副參謀長，岳父劉華清則是鄧小平親信，於1992～1997年當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軍委副主席。


潘岳現任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副主任，相當於副部長，是最年輕的副部長。他長於理論研究，常有獨特見解又「大膽放言」。寬容他的人稱讚他開明、開放，討厭他的人說他不守遊戲規則，「為人狂妄」。


《潘岳詩文選》內收錄35～40歲寫的詩、散文，北京一份公關雜誌發表一篇捧場文章，說他「指點江山，激勵人生。讀其詩，識其人，慕其才，在擊節讚嘆之餘，恨不能立時與作者雪夜圍爐，長談達旦。」


這樣的吹捧難免使人覺得肉麻。不過，我讀潘岳的散文「托起草原」，覺得他寫蒙古大草原很有感情，對生態文化頗有理想。他寫詩、散文，自是借文言志，表達政治抱負。
劉亞洲、潘岳的出書旋風，引起種種猜測，有人猜公子族有加快接班的期待；又有人猜公子族權力將高漲，想走「公子路」的人便急不可待拉關係了。


在跨世紀接班群的公子族中，溫家寶和吳邦國的家世並不顯赫，但政治地位最高，早就有政治局的座位，在2002年十六大升任政治局常委似成定局。


在家世顯赫的公子族中，最值得留意的黑馬是53歲的薄熙來和49歲的習近平。其中習近平是第四代後期代表人物，現任中共福建省委副書記兼省長，有很強的年齡優勢，地方資歷也強；其父習仲勛是第一代老幹部，50年代就當過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國務院副總理兼秘書長，80年代任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人大副委員長，參與對台統戰。


在公子族接班群中的女性之中，以劉延東和鄧楠最具亮度，劉出身團系，對港澳台的統戰頗富經驗；鄧楠再過數年似可接任科技部部長，她們在政壇均有良好的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