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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上台下台,任职辞职--听父亲纪登奎谈往事》

送交者: 丁凯文2003/12/09 15:48:56 [独立评论]


      点评《上台下台,任职辞职--听父亲纪登奎谈往事》

             丁凯文

  如今国内书市上出了不少关于领袖人物的书籍或文章,其中不乏儿子话老子,女儿赞老爹,侄女夸伯父,孙子谈爷爷等。随手翻了几本,大都了无新意。除了那些为早已过世的老革命们脸上贴金,隐恶扬善外,似乎这些人打心底里就纯朴善良,爱民如子,亦从无恶行,更说不上那些大搞政治迫害以及祸国殃民的劣迹了。最近笔者又看到了前政治局委员纪登奎的儿子对其父的回忆--《上台下台,任职辞职--听父亲纪登奎谈往事》,大谈其老爷子的往事,忍不住再动笔评论他一回。

               (一)

  纪登奎原本为河南省省委一普通干部,因能“正确对待”文革,故被伟大领袖“慧眼识才”,一手提拔到中央工作岗位工作,特别是九届二中全会后更被任命为北京军区政委。纪登奎自己承认这“完全是政治性的”。为何纪登奎有此殊荣一举高升为北京军区的政委呢?

  自1970年8月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后,毛泽东对林彪的表现日益不满,开始着手不动声色地搞起了“清君侧”活动。在当年12月的“华北会议”上,毛借口北京军区批判陈伯达不力,一举改组了军区领导,换上了毛信得过的李德生出任北京军区司令,而由纪登奎出任北京军区政委。毛更是亲自召集中央军委办事组发号施令“你们这个军委办事组,象粘土一样,板结了,不透气了,需要掺砂子。掺了一个李德生,看来还不够。我给你们再派一个文官,我的老朋友,纪登奎。怎么样啊,你们欢迎不欢迎啊。” 

  在打倒刘邓修正主义路线以及中共九大毛林蜜月期时,毛对军委办事组赞誉有加,为何此时却来了180度的大转弯,批评军委办事组“板结了,不透气了”呢?在打倒刘少奇的战役中,毛泽东完全抛开了原中央军委办事机构,将原来的老帅们打入冷宫,授意林彪另组军委办事机构,事事听从毛林二人指挥。而现在毛竟然对自己亲手树立起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也不放心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对这个班子再实行分化瓦解,拉出来打进去,由自己信得过的人从中予以监督。毛对北京军区的改组实际就是其倒林的前奏。纪登奎自己也说“主席是怕黄、吴、李、邱他们搞鬼,叫我去那里,就是看着他们。”由此可见,毛泽东在倒林一事上的老谋深算、阴狠老辣,岂是常人所能及的。

  那么纪登奎这个“监军”到底发现了什么林彪集团的不轨行为吗?纪登奎自己一件像样
的材料也举不出来,反而自鸣得意地说“有时候我提点意见,仅仅是文件上的文字修改的事,也把他们搞得精神很紧张。”这段话的弦外之音就是黄吴李邱的军委办事组一门心思搞阴
谋,所以别人提一点意见就神经兮兮,生怕被别人揭穿了自己的阴谋活动。这实在是一种诛心之论。纪登奎想以事后中共将林彪集团打成反党反革命集团来证明纪前面的活动有根有据。其实纪登奎这个军事上的门外汉根本对军事战略毫无主见,更谈不上指挥作战了,他不过是毛泽东安插在军委办事组的“眼线”和“包打听”而已,但由于身分特殊,常常会让人以为其手握了毛的“尚方宝剑”,故大家对他所提的“意见”不得不格外重视罢了。              

               (二)

  纪登奎这个北京军区政委走马上任后,对整个军事战略态势一窍不通,但却深信毛泽东的“苏修亡我之心不死”的荒谬判断。纪登奎自己坦承“军事上的事,我确实不懂”。于是乎纪登奎出面把军中老人--粟裕大将请出来,由其出谋划策。粟裕果然不辞劳苦,带了几个军事参谋跑到中苏中蒙边境防区漫山遍野地转了几个月,搞出了一份防御作战方案,经军科院等所谓专家看过后予以肯定,李德生、纪登奎们才放下心来。

  如果仅仅是读了这段文字,一定会给人某种误解,即林彪作为军委第一副主席、国防部长对苏联有可能对中国发动的突然袭击毫无防范,乃至李德生、纪登奎等人接手北京军区后还要亲自出面恭请劳驾粟裕将军亲临第一线调研完成防御战备计划。

  其实只要看看原林办秘书张云生的回忆,即知林彪对中苏之间可能爆发的战争有极为周到细致的了解和部署。对于中苏中蒙边境的防务,林彪早就有了一整套应对措施和方案。1969年10月前后,林彪召集军委办事组开会,完整详细地发表了自己对局势的看法,并作了相应的部署。林彪经请示毛泽东批准,亲自主持召开了针对苏联可能进犯的“三北”地区(东北、华东和西北)作战会议。为了加强首都北京的防御,林彪提议将驻守在江苏无锡一带的第27军主力急调张家口地区,与早在那里驻守的第65军组成一道阻挡苏军可能入侵的“铜墙铁壁”。特别是根据毛泽东的打大仗应付突然袭击的设想和当时的局势,林彪向全军发布了紧急战备指示,即后来所称的“林彪一号令”。此外,林彪还特地飞到华北前线--张家口一带亲自视察解放军的战备防御情况。在飞往张家口的途中,林彪还特别听取了北京军区司令郑维山的详细介绍。

  早在中苏关系恶化之后,中国在毛泽东的“备战备荒”指示下,将许多重要的军事设施迁往四川山沟,即所谓的“大三线”。全面设想了如果中苏开战,甚至打了核战争,中国不仅仍能抵御苏联的进攻,还可以保证自己的军事工业不被彻底摧毁。张家口一带的山区早已修筑成永久的防御体系。郑维山更是信心满满地向林彪保证,北京军区完全有能力抗击苏联对中国的突然袭击。

  纪登奎在对儿子的谈话中竟然说“中央和军委无论讨论战备、训练、科研、军工,还是讨论军队的政治工作都没有这位副统帅的指示,听不到他的任何意见。”这实在是对军队系统工作的误解和无知。

               (三)

   纪登奎在与儿子的谈话中还提到了一些现象,值得我们注意。纪登奎说“当地方干部的时候,对中央的事情了解得很少。这位林副统帅,在我们眼里,和你们差不多,也是象神一样。到中央工作后,先是解决各省、各部、大型企业的文革两派问题,党政方面也管过不少事;在政治局会议上,参加讨论工业、农业、财贸、整党、外交等各种问题,一个国家,头绪很多的。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中央无论讨论什么问题,都听不到这位副统帅的意见。毛主席的意见很多,各方面的问题,都能听到他的指示。可是这位副统帅,中央讨论工业,没有他的意见,讨论农业,没有他的意见,讨论财贸,还是没有他的意见,讨论政治问题,比如整党,也没有他的意见……。我很奇怪:这位副统帅,究竟在考虑什么问题呢?怎么中央无论讨论什么问题,都听不到他的意见呢?中央的文件上,林彪的批示也总是‘完全同意主席意见’几个字。”这段话很有意思。也就是说林彪对文革中的大小事项几乎从不积极表态。为何会有这种现象呢?

  笔者认为无非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林彪身体确实不太好,常常“称病不朝”,除非那些非要参加的活动外,林彪基本上不参与任何会议,大都由叶群与会再向林彪传达。另一个因素则是林彪对于毛泽东发动的文革并非从心底里赞同,远非江青等人那样积极投入,与此同时,林彪也深知宫廷斗争的险恶,有刘少奇的前车之鉴,林彪更是小心谨慎,一切均以毛
泽东马首是瞻,“主席同意我同意”,“主席画圈我画圈”。这就是林彪在文革中的心态。
即使将来有任何“秋后算账”的事也有毛泽东在前面顶着。难怪纪登奎也奇怪“这位副统帅
,究竟在干什么呢?”

  纪登奎在与儿子的谈话中还提及一事,即其向林彪汇报军队工作时说“军队现在冗员太多,一个司令,七八个副司令,一个政委,七八个副政委,军、师、团、营,一直到基层,也都是一个正职,好多个副职……。”纪登奎请示林彪说“林总,您是打过仗的人,军队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有了战争,还能打仗吗?”林彪听了后说“就是啊,那怎么办呢?”纪登
奎最后对儿子说“情况给他谈了,可他也不说个办法。就这么一句,没有下文了。”这段话
的意思是说林彪对军队的状况束手无策。纪登奎的结论是“林彪也不是不会搞,他是不愿意搞。”然而纪登奎一谈起邓小平时则说“小平的风格,和林彪完全不同。1975年,小平抓军队整顿,对存在问题,讲了五个字:‘肿、散、骄、奢、惰’。解决办法,部队各级军政首长,一个正职,一两个副职,剩下的统统清理,成立顾问组,都塞到那里头。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割疮带肉,快刀斩乱麻,问题就解决了。” 其实,1971年夏的林彪和1975年的邓小平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时期,根本无可比拟。

  1971年夏正是“913事件”前两三个月,当时的林彪对毛泽东抓住庐山会议事件不放一事心情不快,甩手不理政事。更何况毛泽东借口所谓北京军区批陈伯达不力改组了北京军区领导,换上了毛信得过的李德生、谢富治和纪登奎,这实乃毛泽东防备林彪预先埋下的伏笔。军队本来就是毛泽东的禁脔,容不得别人插手,此时的林彪更懂得避嫌,如何会授人以柄搞什么军队的整顿,弄得不好就会被扣上大帽子“有野心”,“搞独立王国”。这并非是林彪没有主见,而是在文革这种险恶多变的政治环境下的自我保护。1971年夏林彪下台几乎已成定论,也根本不可能对军队再做任何调动调整。

  而1975年时的情景已发生巨大变化。毛泽东经历了林彪事件的打击,再也无复当年的神勇,再加上晚年病魔缠身,来日无多,更要思考身后的权利交接。邓小平刚刚复出时颇得毛的信任,手持“尚方宝剑”,主持八大军区司令员的对调,而其对军队的整顿更是有毛的全力支持,邓小平当时不过是代毛行使了权力,完成了这一举措。如果没有毛泽东的授意和背后撑腰,邓小平个人怎能在全军上下采取如此重大的行为。所以,纪登奎将1971年夏的林彪与1975年的邓小平作类比并不合适,他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而忽视了其内在的必然关系。

              (四)

  纪登奎在与儿子谈话中提及他和李先念曾代表毛泽东找李德生谈话,要求李辞去中共中
央副主席一职,并由陈锡联出任北京军区司令。这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按理说,李德生在北京军区司令任上并无过错,在毛泽东打击林彪势力的过程中还立下了汗马功劳,李本人在中共十大上更上一层楼当了党的副主席。为何毛会让李德生不明不白地下台呢?当时,纪登奎只是代毛向李传达了“上意和圣旨”,直言“要你辞职,这是毛主席的意见。”至于毛让李辞职的原因,纪登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更是糊里糊涂地就丢了副主席的职位。

  其实联系到毛泽东在去世前的所做所为,即可明晰毛泽东当时对政局的深谋远虑。1976年初中共中央发布了一号文件,其中主要内容为任命华国锋为国务院代总理。而另一项内容常常为人们所忽略,即中央军委副主席叶剑英养兵期间由陈锡联主持军委日常工作。这里可以看出毛为了以陈代李要事先让李下台,再通过八大军区司令的对调,由陈主掌北京军区,然后再由陈接替叶剑英的军委日常工作。这里是一环扣一环,步骤十分清晰明确。

  这时的叶剑英有何大病以至于要党主席、军委主席下如此的“旨意”呢?当时的叶剑英身体根本就无大病,毛泽东是存心要剥夺叶的军权。以往的中共宣传品中大都称颂毛叶二人之间的革命友情,特别是经常提及叶在长征途中将张国焘所谓“武力解决中央”的电报拿来说事,从而塑造了毛叶革命情谊的神话。可是毛并未忘记叶并非如张春桥般的死心塌地的文革派的人,更何况叶还有“大闹怀仁堂”的“二月逆流”的老底,叶与周恩来才是一个系统的人,毛怎么会安心自己百年之后由叶这样的人掌管军权呢?然而,此时的毛在军中已无铁杆亲信了,彭德怀和林彪早已被毛自己剪除,剩下的人在文革中大都受到冲击,他们与文革派积怨甚深,怎么可能与江青、张春桥等人站在一起?而李德生在军中的资力太浅,当年军内排座次只得个少将,即使挂个中央副主席也没什么人会买他的账。所以毛泽东思前想后,只能安排张春桥出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由陈锡联这个上将来监军,彻底排除叶剑英等文革派不放心的人物,借以维系毛身后的政局。毛泽东的如意算盘是,由江青当太上皇,华国锋这个“老实人”在前台作傀儡,内有张春桥、姚文元、汪东兴掌大内,外有陈锡联、吴德等人作护持,以保文革成果不致败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毛一手扶植的这个体系内部就尔虞我诈,华国锋上台才几天就宣布继承了所谓“毛主席遗志”一举擒获“四人帮”,给了毛一记响亮的耳光。可见,毛的倒行逆施是长久不了的。实际上,毛苦心经营的死后班子最后无一不下台了事,华国锋、陈锡联、纪登奎、吴德等不得不于1979年后相继退出历史舞台,总算他们的命运比“四人帮”还强了点,未进老共自己的秦城监狱,多少给老毛保了一点面子。  
  
             (五)

  在大陆这波儿子谈老子,女儿夸老爹的热潮中,这些老革命的后人们从不涉及老革命们
曾经有过的劣迹。纪登奎的儿子也不例外,似乎他们一向光明磊落,洁身自好,文革中只是追随老毛犯了错误,更不用提及他们制造的各种冤案了。其实,在林彪事件上,纪登奎就是这起冤案的主要制造者之一。

  纪登奎是林彪专案的主要负责人,在关押、审查林办的秘书、内勤和警卫时,由于专案
组苦于找不出林彪有图谋不轨,阴谋政变的证据,纪登奎亲自出面威胁利诱林彪的警卫秘书
李文普作伪证,李则在巨大压力下,以三项条件为交换,供出林彪是自己主动出逃苏联,也
就是李文普指证林彪在去北戴河机场的路上曾问“到伊尔库茨克有多远,要多长时间?”。中共则以此孤证做实了林彪叛国的罪证。

  纪登奎还千方百计地强迫吴法宪作伪证。那句所谓叶群说的“不设国家主席,林彪往哪里摆?”就是纪登奎大搞逼供信的“杰作”。仅仅这么一个孤证就做实了林彪想当国家主席
从而实现篡党夺权的野心的罪名。

  此外,纪登奎还想方设法地强迫黄永胜的警卫参谋费四金作伪证,企图证明“913事
件”前林立果曾与黄永胜见面,阴谋策划政变和另立中央等。但最终被费四金所拒绝。所以这一杀头的罪名终于没有套在黄永胜的头上。

  笔者这里所举的例子仅仅是林彪事件中的冰山一角。可以说,纪登奎在林彪一案上不辞
辛苦,罗织了大量不实证据和证词,为中共对林彪事件的定性立下了汗马功劳。那么纪登奎
对林彪事件有什么像样的反思吗?在与儿子的谈话中,纪登奎仍然不忘继续他那些颠倒黑白
,指鹿为马的说辞,依然指责林彪“想搞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大谈一段中国“国情”,
也就是党和枪的关系。纪登奎的结论是“掌握军权的人,如果处于政治逆境,在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政治忠诚方面,他能够为自己表明心迹的唯一方法,就是辞去军职。这是为党为国为人民,也是为人为友为自己。”这段话看似有理,但对中共的那些重要军头们适用吗?文革中被打倒,乃至迫害致死的人颇多,随便数来就有罗瑞卿、贺龙、彭德怀以及林彪等,难道他们不想自己辞职下台换来自家性命安全?但这种愿望在毛的时代根本是不可能的,毛泽东非要将这些人打成“反党集团”或“反革命集团”方休。在中共这种体制下,你个人的辞职并不代表你真的退出了历史舞台,你还有一大批亲朋故友和部下,如不将你彻底打倒,也许有朝一日你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对毛当年的倒行逆施作反攻倒算,所以毛是不会给他们以这种机会的。

  纪登奎在与自家儿子的谈天中不可谓不说出真心话,但纪登奎也不可能将那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全部告诉自己的儿子。反过来说,即使纪登奎的儿子多少了解其中一些内情也绝不会自曝其短,披露先人的种种劣迹。所以,我们看到的这些“回忆”也就跳不出歌功颂德,隐恶扬善的圈子,甚至还有不少回忆根本就是随意歪曲事实,篡改历史。因此,我们在阅读这些回忆时有必要善加分析,而不被它们所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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