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人的悲惨状况证言

黄慈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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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9日，黄慈萍代表魏京生基金会被邀请到美国国会为中　 │
│　国工人的利益而作证。在回答问题期间，她例举了大量的实　│
│　例，比如工厂如何检查女工的月经以“保证生产效率”，将　│
│　监狱劳犯制作的产品用于出口，以及中国政府如何压制有关　│
│　工人运动的报道并惩治做这类报道的记者等等。在作证期　　│
│　间，她没有时间能够直接指出由于中国而引起的全球性环境　│
│　污染的危害、武器增多的危险，以及长期镇压和压制有可能　│
│　造成大规模的防抗和革命，从而对全球商业的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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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两个作证人是：马克巴瑞博格（Mark Barenberg）博　　│
│　士，哥伦比亚大学法学教授，他负责起草了全美劳联产联的　│
│　301请愿书。他有亲身经历，在中国北京大学教书期间，亲　 │
│　眼目睹了中国工人的状况。另一个是尼古拉罗迪（Nicholas　│
│　Lardy）先生，国际经济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他同意中国　 │
│　工人的状况的确问题严重，应该改进，但是他站在经济和商　│
│　业的利益上反对前两个作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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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证会进行了2个小时。参议院巴朗岛根（Byron Dorgan）　 │
│　主持了听证会，美国众议员乔治米勒（George Miller）在　 │
│　听证会上也很活跃。听证以后，黄慈萍接受了媒介记者采　　│
│　访，包括《自由亚洲电台》，《美国之音》，以及联合工会　│
│　新闻组织，和美国其他有关工人和工会的媒介人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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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黄慈萍的作证词。　　　　　　　　　　　　　　　　│
│　　　　　　　　　　　　　　　　　　　──魏京生基金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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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国会议员：

我叫黄慈萍，是魏京生基金会的执行主任。魏京生基金会是非盈利组
织，特别关注于中国民主事宜，包括中国工人的权益。我也是中国民
主运动海外联席会议秘书长。这个组织是世界性的中国人权民主机
构。谢谢你们给我这次机会，让我来讲述中国工人的悲惨状况，表达
我们对劳联产联基于301条款的请愿的支持。

我肯定，我家乡的中国工人，包括农民工，会非常感谢今天有机会让
外面的世界知道他们的困境，从而有助于改善他们的现状。我们这个
组织，多年来致力于促进工人权益，一直在呼吁全世界关注中国工人
的利益，同时致力于提高中国工人的素质。我十分感谢你们今天让我
有机会代表中国工人讲话。

尽管这个作证可能有点儿长，但它仅仅是中国工人问题冰山的一角，
整个中国问题，我们已经在网站www.chinalaborunion.org上有所描
述，那里我们收集了不少于有关中国工人和人权的事例。（大多数直
接来自中国自己的报道，并以中文形式发布）。

曾经是工人一员的魏京生先生，为中国工人的权益一直在不懈地奋
斗。这也是魏京生基金会的主要宗旨之一，──保护中国工人的权
益，为他们说话，提供建议和可能的法律帮助，以使得中国工人能够
以更好的途径合理地保护自己，维护工人的权益。

作为发言的开端，我愿意叙述我自己的个人经历，告诉你们让我开始
关心中国工人权益的一个契机。这要追溯到1998年的4月，那时我正
在看望我在安徽省会合肥的父母亲。当时那里的国营企业正在经历大
量的裁员。我听说政府对工人的正当要求置之不理，直到罢工变得不
可收拾。然后为了收拾残局，政府同意工人的要求，但是不久就把罢
工组织者逮捕了，而且一点儿也不履行曾经答应工人的那些诺言。当
时我30出头，我过去的同学和我同龄，已经开始担心被解雇，因为35
岁已经是“太老”的年纪，女职工通常在这个时候被强迫进入“提前
退休”，且没有其它保障。

作为长期为人权奋争的我，站在中国工人利益的基本点上，我的核心
问题是：那些老是为了商业财团利益而争论的人们，如果你们得知自
己的利益是建立在对众多百姓人权的践踏上，你们有何看法？用何途
径？而你们的道德价值观又在何处？

§§一、中国工人的现状

中国有7亿5千万工人。2002年人口统计表明，近乎有1亿6百万为制造
工厂和矿山工人，几乎是美国制造业劳力的12倍。

中国还有近7亿8千万农民。其中估计1亿8千万到3亿5千万的农民处于
极度贫困或贫困状态，因此寻求到城里来打工。在今后20年内，估计
每年会有100到200万农民转入已经超过1亿人口的非农业劳力市场。

中国工人基本尚处于低工资收入状态，并且没有基本的保障，比如缺
乏退休金和医疗保险。中国出口工业工人的工资少的可怜，几乎是1
小时15到30美分，同时受到残酷的待遇。有些工人不得不1天工作12
到16小时，每周工作7天。他们完全不能够象美国工人那样享受基本
的福利，比如社安保险，退休金，政府医疗保险等等。实际上，许多
国营工厂的工人在正当壮年的时候就遭到解雇，一般在40到50岁之间
（女性的解雇则在35岁就开始了）。被解雇的工人被抛进了已经十分
拥挤、更加没有保障的失业大军。

即使那些没有失去工作的工人，他们微薄的薪金还要遭到推迟支付或
是不予支付。工厂的生产环境肮脏、闷热。工人们有时完全暴露在有
害化学物质和毒气的设备面前，承受着疾病、功能减退，以及世界工
业界最高的死亡率。中国长期以来无视工人的权利，严重剥夺了工人
的工资、健康和尊严。

在大幅度提高了生产率的同时，中国工厂的工人却没有得到多少工资
的提升。相反的，他们的工资要遭受种种不合理的扣留和罚款，有的
时候，甚至主管人毫无理由地不发工资。中国没有竞争的劳力市场，
没有独立的工会组织，因此无法保证工人在生产率提高的情况下增加
收入。

在各种人为地压制工人商议工资的状况下，中国工厂工人的处境，就
是中立调查组织（包括中国自己的官方机构）也认为是“悲惨”、
“令人吃惊的”、以及“不公正”的。工人们的种种基本权利，包括
自由组织工会的权利被政府统统剥夺。那些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符合
中国自己的劳工法。不用说，中国政府对此一贯视而不见。

§§二、下岗工人

2003年，中国各城市大约有3千万工人下岗，直接影响了近乎1万万家
庭成员的生活。许多工人被解雇仅仅因为他们的国营工厂转卖给私
人，而新厂主常常是那些经手卖厂、自己想经商赚钱的官员。由于新
厂主有“官方为后台”的背景，他们会以低于实际价格的数目来购买
工厂，然后用微量的遣散费把老工人解雇。

2003年6月，河南开封的一家国营工厂被私人接管。工厂的真实价值
估计至少有1千万人民币。但是它却以不到95万的价格出售了。更糟
的是，新厂主自己只支付了15万，然后动用了应该用于支付解雇工人
的80万遣散费来购买工厂。

2003年11月，河北襄阳汽车轴承厂的7千多名工人走上街头示威，反
对他们的国营工厂私有化过程中的不公正。这些工人们在工厂转卖以
后，原来的收入大幅度减少，只会得到极少量的遣散费。

下岗工人的生活十分艰难，不少人衣食无着。2003年10月1日中国国
庆节期间，河北下岗工人杨培权来到北京天安门广场，用汽油浇身自
焚。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请求各级领导帮助解决困难，最终失去了希
望而以自杀的形式来表示强烈抗议。

§§三、农民劳工的生活

中国劳动力价格低下，缘由于中国政府机器对劳力的榨取和剥削的程
度完全不能够和当今世界经济匹配。中国政府蓄意建立的户口制度，
使得年轻的农民工不能够从他们原来贫穷的乡村，转到他们工厂所在
城市永久居留。这样，农民工就在自己的国家里，从一个普通工人变
成了被高利剥削的另类贱民。在南非结束了种族隔离之后的今天，中
国的这种歧视，是一个由国家政府推行的非常可耻的大规模系统化的
歧视，在世界上独一无二。

当今中国各城市里有一亿多农民工，几乎都是来自贫穷的乡村，因而
被叫做“农民工”。他们在城市里承担着最繁重、肮脏的工作，但是
被视为二等公民，在城市社区里处于最低下的阶层。

农民劳工通常在不安全、有毒性的环境内工作，福利甚少，甚至根本
没有福利。根据2003年官方的统计，有2千5百万农民工在没有保护的
毒性或过脏的环境下工作。每年都有1万多起中毒事故，连同无以计
数的工伤事故和死亡。2003年夏季，来自浙江绍兴的30多名农民工由
于在户外劳动过久而中暑死亡。

农民工通常工作时间长，薪水低廉。并且薪水的支付要拖延好几个月
甚至好几年。在蒙古省大城市包头某饭店打工的农民工，每天工作12
个小时，只有每个月150元人民币的收入。官方报道披露，2003年全
国拖欠农民工的总数已经达到100亿人民币。对于来自贫穷地区的农
民工来说，这是个巨大的数目，因为他们家乡每户平均年收入只有两
千元。

在拖欠工资、不公平待遇和极度贫穷的惨境下，农民工在讨询拖欠工
资时常有悲剧发生。其中几个例子是：河南的李子豪在2004年1月企
图用自杀来申述不公；湖北的胡卫国在2004年新年的第2天从北京高
架桥上跳下；黑龙江的徐殿彬因为讨要工资，在2003年12月被雇主严
重打伤。官方报道指出，2003年仅仅在珠江三角州地区，就有100多
起因为拖欠工资而引发的自杀事件。

农民工几乎不能够从政府那里得到任何帮助。中国没有独立的工会来
保护工人的权利。结果，工人们的权益经常遭到侵犯，而且没有申
诉、得到公平处理的地方。农民工还要支付“临时居住证”费用，以
便在所工作的地方住下来。如同过去的南非，这些工人们处处受到歧
视。他们不但要花巨额（高达上万人民币）来购买临时居住证，而且
他们的孩子上学也成了问题，因为是“临时居住”，他们的孩子必须
支付更多的学费才能入学，而且常常被赶出校门。一家工厂的年轻女
子，白天黑夜都被锁在工厂或简陋的宿舍里。当火灾发生的时候，有
数十人乃至上百人因为无法逃出被锁住的房间而丧生。这些农民工通
常也是政府遣返的牺牲品。遣返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不人道的事情，甚
至造成死亡。在公众舆论谴责下政府最近不得不停止遣返。

§§四、工人的健康和安全

2003年是工人健康和安全状况最遭的一年。一份政府报告披露，和
2002年相比，工人事故死亡率上涨了16%。截至于2003年10月，共有
132,830工人因工作事故而死亡。更令人悲哀的是，如果建立了基本
的安全措施和健康保障，大多数事故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其中一起恶性事件是2003年12月23日发生的重庆开县天然气喷井事
故。因为造井时使用的是低质材料，又因为不合格的技术人员没有在
事故初发阶段采取控制措施，1千多名职工在事故中丧身，上万人遭
到毒气的侵害。

中国地下矿井的矿工死亡率一直是世界之最。据估计每年至少有
5,000名矿工死于矿井事故。

根据山西政府的报告，2003年该省发生了153起矿井事故，496人死
亡。其中，2003年3月22日孝义市煤矿的一次地下毒气事故中，就有
62名矿工丧生。煤矿的主管曾经被多次告知，矿井的安全和健康措施
过时，应该停产加以改进。但是警告被一次次地忽视，工人们被强迫
进入矿井劳动。

还有另一些事例，比如江西省建新煤矿2003年11月14日发生了爆炸事
故，48名工人死亡；黑龙江省鸡西煤矿2004年2月23日的事故中，有
32名矿工死亡，5名失踪；贵州省汪家寨煤矿的地下爆炸中也有24名
工人死亡，2名失踪。

§§五、中国工人运动

中国制造业工人不被允许组织独立工会来保护自己的基本权利以及提
高工资。他们也不被允许罢工。任何工人想要为自己的权益组织起来
的行动，则遭受镇压、监禁、心理羞辱、人身攻击、肉体折磨等等。

一方面，中国政府控制的媒介想尽一切办法掩盖全国各地工人抗议的
事实，据估算每年至少发生过几千起工人示威抗议。另一方面，中国
政府继续对组织独立工会的工人们实行镇压。

2004年2月，湖北生随州市有20多名下岗工人因为抗议而遭到被捕。
一个来自江西省修水县的下岗工人徐高金先生被监禁了4个月，拘留
了6个月，仅仅因为他发起了“下岗工人协会”以便让下岗工人相互
帮助。

2003年5月，两名来自辽宁省辽阳地区的下岗工人领袖姚福信先生和
肖云良先生在被拘留了13个月以后，分别被政府判处7年和4年的徒
刑。最近我们得知，他们被监禁在条件恶劣的锦州监狱，两个人的身
体健康遭到严重损害。而政府仍旧不断地拒绝他们“狱外治疗”的申
请。

§§六、世界工人的影响

如果占有全世界工人数量1/4之多的工人权益被无理剥夺，就象在中
国发生的情形那样，那么，全世界非技术劳工和半技术劳工的状况就
会恶化，国内和国际的需要就会压缩，从而造成过量的生产，产生不
公平竞争，增加社会不稳定。

而且，当结社的基本权益遭到拒绝的时候，政府就失去了民主的关键
支柱。在进步的社会里，结社自由是防止国家专制、引导人们参与多
元化政治体系的基础。最近几年来，自由独立工会在各个国家起到过
推进民主的重要作用，比如在南非、巴西、波兰和南朝鲜，这个事实
中国独裁当权者并没有忘记。

按照专家的计算，中国工人的工资被压低到实际应有的47～85%以
下。中国以这样廉价的劳力，从许多国家吸收了成千上万的制造业工
作机会。那些国家里，工人的权益是不能够被轻易践踏的。而这些国
家因此遭受了上升的失业率，发展中和发达国家的工人生活都趋于贫
困化。非常保守的估计说明，仅美国市场而言，中国劳工就取代了几
十万人的工作，而受波及的约人人口过上百万。保护中国工人的基本
人权是世界各国工人的共同利益，也是造就公平竞争的基础。

希望诸位明白，中国政府已经在“自由贸易”保护伞下成功地制造了
“不平等贸易”。尽管他们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他们不能够执行应
该做的事情，而是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造福，包括更大量地向美国出
口，而限制美国的物品进入中国市场。

我们支持全美劳联产联根据301法制定的请愿书，我们相信这不仅对
美国工人有利，而且对成千上万的中国工人有利，可以促进他们享受
到基本人权，包括建立独立工会来保护自己的权益。这也是一个让美
国摆脱不公平贸易环境的良机。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个行动会促进
真正的全球化，让世界走向一个平等、公正和民主的社会。

谢谢你们的倾听。

〔原载《魏京生基金会新闻与文章》2004.4.5〕